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犯罪團夥 | 上頁 下頁
三九


  「十七歲時,她就逃過婚。」霍尼科特大太簡明地說,「她丈夫是個地位低下,與她極不相配的普通人。而我們的父親又特別要面子。因此,這事鬧得挺不愉快。最後,她離開了她的丈夫,登上舞臺演起戲來了:我一生中從未進過劇院,也從不與邪惡打交道。您看,這麼多年後的今天,她居然提出要與那人離婚。我猜想,她是想嫁給某位大人物。但她的丈夫立場很堅定——既不伯威脅,也不受利誘——我很欽佩他的為人。」

  「那他叫什麼名字?」湯米突然插嘴問道。

  「這是件異乎尋常的事,我現在記不起來了;我聽說她逃婚的事已經快二十年,您明白嗎?我父親不准提這件事,而我也不願意和吉爾德談。她知道我的想法,對她來說,這就足夠了。」

  「不會是賴利吧?」

  「也許是吧,但我可說不準。我是完完全全地記不清了。」

  「我指的是剛才來這兒的那個人。」

  「啊,是那個人!我原以為他是脫逃的精神病人。我當時正在廚房裡給埃倫安排活計。回到這間屋裡,我也不知道吉爾德回來了沒有——她是有前門鑰匙的。而後,我聽到了她的聲音。她在門廳裡耽擱了一兩分鐘,然後就徑直上了樓。大約三分鐘後,我就聽到一陣如老鼠打架的嘈雜聲。我急忙走進門廳,正好看見一個男人跑上樓去。接著便聽到樓上發出了尖叫聲,幾乎與此同時,只見那人又匆忙地下了樓梯,跑出門外去了。就像一個瘋子。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

  湯米站起身來,「霍尼科特大大,我們應該立刻上樓去。我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您是否在這屋裡剛用紅油漆漆過什麼東西。」

  霍尼科特大大的眼睛緊盯著他。

  「我當然沒有!」

  「那正是我所擔心的事。」湯米沉重地說,「請立即領我們去您妹妹的房間。」

  沉默片刻之後,霍尼科特太太終於上前帶路。這時,他們瞥見一直站在門廳裡的埃倫忽然退進一間屋裡去。

  上了樓,霍尼科特大大打開了第一個房間的門。湯米和塔彭絲緊隨她走了進去,突然,她呼吸急促,向後退了幾步。

  只見沙發上躺著一個裹著黑色韶皮大衣的軀體,四肢伸展著,一動不動。那張臉蛋依然漂亮如故,但卻毫無表情。

  正像一個成熟的小孩在酣睡中那般安詳。傷口在頭的一側,顯然是用鈍器猛擊頭部所致。頭上的血曾是慢慢地滴到地板上的,很明顯,傷口早巳停止了流血……

  湯米的臉色變得十分蒼白,他仔細地檢查著那平臥著的軀體。

  「情況很清楚,」最後,他說道,「她的脖子沒被他勒過。」

  「你在說什麼?他是誰?」霍尼科特太太叫喊道,「她死了嗎?」

  「是的,霍尼科特太太。她已經死了,是被人謀殺的。問題是——誰幹的?真讓人納悶——他揚言要親手殺死她。但並不等於說他就真會這麼幹。我倒認為不是那傢伙自己幹的。」

  他停頓了一會兒,然後神情堅定地看著塔彭絲。

  「你能出去找一個警察來,或者是找個地方給警察局打電話嗎?」

  塔彭絲點了點頭,她的臉色同樣也非常蒼白。湯米攙扶著霍尼科特大大下了樓。

  「我想盡可能地弄清楚這件案子。」他說,「您知道您妹妹回來的準確時間嗎?」

  「是的,我當然知道。」霍尼科特太太說,「因為每天晚上我都要把鐘調快五分鐘;那鐘一天正好慢五分鐘。那時我的手錶是六點過八分,我的表絕對準確,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湯米點了點頭。這與警察所說的話完全相符。那警察曾說他看見那圍著灰白色毛皮的女人走進前門,那可能是在他和塔彭絲趕到同一地點的三分鐘之前。他當時曾看了一下自己的表,並注意到,正好比便箋上約定的時間晚了一分鐘,這就存在著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吉爾德·格倫未回家之前,就有人在樓上她的房間裡等著她。倘若這種推論成立,那人必定還藏在房子裡,因為只有詹姆斯·賴利離開了這棟房子,湯米快步跑上樓,對所有的房間進行了迅速而徹底的搜查,但是連個人影也沒有。

  他決定與埃倫談一談。在他把格倫被謀殺的消息告訴她之後,她先是悲傷地勵哭起來,接著便祈禱乞求天堂眾天使接受死者的靈魂。好不容易等她痛哭和祈禱完畢之後,他便問了她幾個問題。

  當天下午還有任何其他人來過這兒打聽格倫小姐嗎?

  再沒有其他人。當天晚上她自己曾經上過樓嗎?是的,像往常一樣,她是在六點鐘上樓去把窗簾拉上的——當然也可能是六點過幾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是在那粗野的傢伙幾乎要把門環敲碎之前上的樓。聽到敲門聲,她趕緊跑下樓梯去開門。那傢伙肯定是滅絕人性的兇手。

  湯米也不與她爭辯,但他心中仍對賴利懷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同情心,極不願意從最壞處去考慮他。但是,再沒有其他的人可能謀殺吉爾德·格倫。房子裡剩下的也只有霍尼科特太太和埃倫兩個人。

  他聽到從過道傳來一陣響動,走過去開門一看,是塔彭絲和那位警察在外面敲門。那警察拿出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粗大的鉛筆,接著鬼鬼祟祟地舔了舔那支鉛筆。他上了樓,感覺遲鈍地檢查了受害者。他惟一的看法就是,如果他動了現場的任何東西,警督肯定會讓他吃不完兜著走。他聽著霍尼科特大太那歇斯底里的大發作,還有她那語無倫次的解釋,不時在本子上寫著什麼。他的表情十分鎮定。

  湯米終於能在門外的臺階上單獨呆上一兩分鐘,之後他給警察總部通了一次電話。

  「記得你對我說過,」湯米說,「你曾看見死者走進前門,對吧?你肯定她當時只是一個人嗎?」

  「是的!她一直是單獨一個人,沒人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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