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大偵探十二奇案 | 上頁 下頁
一七


  格雷警佐說:「是在孟克萊夫小姐的鏡臺櫃子裡找到的,給塞在抽屜裡面,用一塊手絹兒包著。就我的檢查來說,上面沒有指紋,不過我會十分小心行事。」

  他把手絹兒捂在手上,按一下彈簧,粉盒兒蓋就開了。格雷說:「這裡面的玩意兒不是那種撲在臉上的香粉。」

  他用一個手指頭粘一點兒,戰戰兢兢地用舌尖嘗嘗。

  「沒有什麼特殊味道。」

  波洛說:「白色砒霜沒有什麼味道。」

  格雷說:「我這就去化驗一下。」他望著哈裡森護士又問:「你發誓保證就是這個粉盒兒嗎?」

  「是的,我敢保證。這就是我見到孟克萊夫小姐在奧德菲爾德太太去世前一周在配藥室裡拿著的那個粉盒兒。」

  格雷警佐歎口氣。他望著波洛點了點頭。波洛按下鈴。

  「請叫我的男僕進來。」

  那個十全十美、謹慎守禮的僕人喬治走進來,望著他的主人。

  赫爾克里·波洛說:「你剛才證明這個粉盒兒,哈裡森小姐,是一年多以前你見到的孟克萊夫小姐的東西。可是這個粉盒兒其實是吳爾沃茲商店幾周前才賣出去的;再者,這種花色品種是三個月前才新生產的。你聽到了,感不感到吃驚啊?」

  哈裡森護士呆若木雞,張大她那雙又圓又深的眼睛望著波洛。

  波洛問道:「你過去見過這個粉盒兒嗎,喬治?」

  喬治向前走過來。

  「見過,先生。我注意過這位女士,哈裡森護士。本月十八日星期五,她是在吳爾沃茲商店買下它的。我按照您的吩咐,不管這位女士到哪兒去,我都在後面跟蹤。我剛才提到的那天,她乘一輛公共汽車去達寧頓,買下這個粉盒兒。她把它帶回家,那天晚些時候,她又帶著它到孟克萊夫小姐住的地方去。我按照您的吩咐行事,事先已經在那所房子裡了。我注意到她走進孟克萊夫小姐的臥室,把那個粉盒兒藏進鏡臺櫃子抽屜裡面。我從門縫看得清清楚楚。然後她以為誰也沒看見就離開了那所房子。我可以說,那個地方沒人鎖上前門,況且天已經黑了。」

  波洛用嚴厲的聲調狠狠地問哈裡森護士:「你能對這些事實提出解釋嗎,哈裡森護士?我想不行了吧。這個粉盒兒從吳爾沃茲商店賣出去的時候,裡面並沒有砒霜,但是從孟克萊夫小姐家裡拿出來時卻有。」他又輕聲添說道,「你手中留有一些砒霜是很不明智的。」

  哈裡森護士用雙手捂住臉,悲哀地低聲說:「全是事實——全是事實……是我殺死了她。而且白費了力氣。無事生非……我真是瘋了!」

  7

  簡·孟克萊夫說:「我應當請您原諒,波洛先生。我一直非常生您的氣——氣極了。原先我覺得您把事情全都弄得更糟了。」

  波洛微笑著說:「我就要那樣開始嘛。這就像古老傳說裡那條勒爾那九頭蛇。每次你斬掉它一個頭,原處又會長出兩個頭來。所以這種謠言一旦開始滋長,便會很快擴散開來。你看,我的任務就像我的名字赫爾克里所幹的那樣,是要抓到頭一個——那個事態起源的頭。是誰首先散佈那種謠言的?沒有多久時間,我就發現這事的製造者是哈裡森護士。我便去訪問她。看上去她是一個很好的女人——聰明而且通情達理。可她立刻就犯了一個大錯誤——她向我重複了一段她偷聽到的你跟大夫的對話,而那段對話,你知道,卻全錯了。從心理邏輯上來看,那根本不大可能發生。你如果跟大夫一起策劃要殺害奧德菲爾德夫人,你們倆都很聰明,頭腦冷靜,不至於會敞著房門說那一段話,那會很容易讓上下樓梯的人和廚房裡的人偷聽到。再者,那些認為是你說的話根本跟你內心性格一點也不符合。那是年紀更大些、另外一種類型的女人說的話,更像是哈裡森護士本人在那種情況下會說出來的話。

  「那當兒,我就判斷這件案子十分簡單。我意識到哈裡森護士還是個年紀不老、相貌也不賴的女人——她跟奧德菲爾德大夫朝夕相處近三年光景了——大夫一直很喜歡她,對她的能幹和同情十分感激。結果她得出這樣一個印象:如果奧德菲爾德太太死了,大夫或許會娶她。沒想到奧德菲爾德太太去世後,她發現大夫愛上了你。於是在一陣憤怒和嫉妒的驅使下,她便開始散佈大夫毒死妻子的謠言。

  「所以說,這是我對案情首先的估計。這是一起嫉妒的女人造謠中傷的案件。但是那句平凡的俗話『無風不起浪』,卻引起了我的深思。我懷疑哈裡森護士除去散佈謠言是否還幹了別的事。她說的一些話顯得奇怪。她告訴我奧德菲爾德太太的病情大都是她自己想像出來的——她並非那麼真正痛苦。可是大夫本人卻深信他太太是在受著病痛的折磨。他太太去世,他也並沒有感到驚訝。在她去世前不久,他還請來過另外一位醫生,那位醫生也認為她的病情嚴重。我試探性地提出掘墓剖屍檢驗——哈裡森護士對這個想法一開始嚇得不知所措。接著——她的嫉妒和怨恨幾乎一下子控制了她。讓他們去發現砒霜吧——反正那不會懷疑到她身上。這事只會讓大夫和簡·孟克萊夫遭殃。

  「只有一個希望,那就是讓哈裡森護士弄巧成拙。要是有個可以使簡·孟克萊夫逃脫嫌疑的機會,我猜想哈裡森護士便會不遺餘力地非把簡捲入犯罪裡去不可。我對我那個忠實僕人——那個她沒見過面而又最不會引起她注意的人做了指示,叫他去緊緊跟蹤她。於是一切就這樣圓滿結束了。」

  簡·孟克萊夫說:「您真是太了不起了啊。」

  奧德菲爾德醫生也附和道:「是啊,的確是。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感謝您才好啦。我簡直是個有眼無珠的傻瓜!」

  波洛好奇地問道:「你什麼也沒發覺嗎,小姐?」

  簡·孟克萊夫慢慢說:「我倒是一直非常擔心。您知道,櫃櫥裡的砒霜少了,不夠數……」

  奧德菲爾德驚呼道:「簡——你難道認為是我——?」

  「沒有,沒有——不是你。我倒的確想到奧德菲爾德太太不知怎地弄了點去——拿了去服用好使自己病情更嚴重些,獲得更多的同情,可她疏忽大意地服用過了量。可我一直擔心如果對屍體進行解剖檢驗,查出了砒霜,他們絕對不會考慮這種推斷,便會立刻得出結論是你幹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壓根兒沒提起砒霜遺失的事。我甚至把那本毒藥賬本也燒掉了!不過我根本沒懷疑過那居然是哈裡森護士幹的。」

  奧德菲爾德說:「我也一樣。她看上去是那麼一個溫柔的女性,就像聖母瑪麗亞嘛。」

  波洛感傷地說:「是啊,她原本想必會成為一位賢妻良母的……只是她的感情未免太強烈了點。」他歎口氣,自言自語地嘟囔道:「真是怪可惜的!」

  接著他面帶微笑地望著那個神情幸福的中年男子和他對面那個滿懷激情的姑娘。

  他心裡想:「這兩個人總算逃出陰影,到了燦爛的陽光下面……而我——我也完成了赫爾克里的第二樁豐功偉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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