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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她並不是一直戴著同一頂假髮,」澤莉說,「完全是根據場合而定,如果她旅行或是出門去,回來以後她就要急匆匆地重新梳理,而晚上呢,有時也要換一頂。」

  「是的,」波洛說,「那個時期時尚如此。人們在旅行期間總要備上一兩項假髮。問題是,她有四頂假髮,這在我看來是太多了,我一直迷惑不解為什麼她需要四頂。根據我向之打聽的警察的說法,她並沒有禿髮的趨勢,她有在她那個年歲的女人正常的頭髮。因此我感到不解。後來我又瞭解到,一頂假髮上還特地製作了一些白髮夾在中間,我知道那是她的理髮師為她製作的,另一頂則帶著卷髮,她死的時候成的就是這一頂。」「那又意味著什麼呢?」西莉亞問道,「反正她會戴著某一頂。」

  「也許是吧。我還瞭解到老管家曾對警察說過,在她死前的最後幾個星期,她一直戴的都是這頂帶卷髮的假髮,這表明這一頂是她最喜愛的。」「我不明白——」

  「也有一種說法,是加爾威局長向我引述的,『同一個男人——不同的帽子。』這使我不得不去想——」

  西莉亞重複道:「我不明白——」

  波洛說:「還有狗的證據——」

  「狗——狗做了什麼?」

  「狗咬過她,那條狗據說對它的女主人非常忠誠,但是在她生命的最後幾周,它卻不止一次地咬過她,這太奇怪了。」

  「你是說它知道她要準備自殺?」德斯蒙德眼睛都圓了。

  「不,要比那簡單得多——」

  「我不——」

  波洛繼續說道——「不,它知道一件別人都不知道的事。它知道她不是它的女主人,她只是看上去像它的女主人。老管家的視力不好,而且又聾,她看到的是一個穿著莫莉·雷溫斯克羅特衣服的女人,而且還帶著誰也不會弄錯的莫莉·雷溫斯克羅特的假髮——帶卷毛的那頂。管家只是說她的女主人在生命的最後幾周態度有些異樣。『同一個男人——不同的帽子』,是加爾威局長說的,而這個念頭——確信的念頭——那時也跳進我的腦子,『同一項假髮——不同的女人』,狗知道——通過它的鼻子它知道,這不是同一個女人,不是那個它喜歡的女人,相反,這是一個它不喜歡和懼怕的女人。我認為,我設想那個女人不是莫莉·雷溫斯克羅特——那麼可能是誰呢?可能是多莉——這孿生姐姐?」「但那是不可能的,」西莉亞說。

  「不,這不是不可能的。畢竟,你們還記得,她們倆是雙胞胎。我現在應該說說那些最初是奧利弗夫人讓我注意的事,這些事是人們告訴她的,或者是暗示她的,是這樣的一些說法:雷溫斯克羅特夫人最近住院了,住在一所醫院或是護理院,她正忍受著事實上的或是臆想的癌症的痛苦,而醫生的看法恰好相反。但不管怎麼說,她也許固執己見,即使事實情況卻根本不是這樣。然後我一點一點地知道了她早期的歷史和她的胞姐,她們互相很忠誠,就像雙胞胎之間常有的那樣,做同樣的事,穿同樣的衣服,同時得病,同時或是相近的時間結婚。然而,也正像雙胞胎常有的另外一面,那就是盡力去顯示她們的不一樣,甚至在她們之間產生了相互的嫌怨。還不止這些,早年時代就有一種東西埋藏在她們之間。阿裡斯特·雷溫斯克羅特年輕的時候,愛上了多莉·普勒斯通—格雷,雙胞胎中的姐姐,但他很快就把這種愛轉移了,轉移到另一個身上,瑪格麗特·普勒斯通—格雷,並且和她結了婚,無疑地,嫉妒產生了,這導致了她們倆的疏遠。瑪格麗特對她的姐姐仍然一往情深,但是多莉卻變了。在我看來這解釋了許多事。多莉是一個悲劇人物,但這不是她的錯,是某種遺傳上的基因在作怪,她的精神狀態總是不適宜,在她很小的時候,她就有一種——原因是我們現在不可能搞清的了——對孩子的厭惡,完全有理由相信一個孩子是因她而死。證據雖不明確,但由醫生建議她再次進行精神治療這一點上看,事實非常明顯。她在醫院又住了好幾年,當醫生認為她已痊癒後,她被送回家裡,重新開始過正常的生活,她還去印度和她的妹妹一塊兒住。在那裡又一次發生了事故,這次是一個鄰居的孩子,當然了,同樣沒有證據,不過,看起來這次事故仍然應該由多莉負責。雷溫斯克羅特將軍把她帶回英國,她再次被送回醫院,但又再一次痊癒,據說又可以開始正常生活了。瑪格麗特這一次堅信她已徹底康復,認為她應該來和他們共同生活,以便就近視察。我不認為雷溫斯克羅特對此同意,我想他也有這種信念:有些人天生就有殘疾——大腦上的或是肢體上的。而多莉,他認為是大腦上的毛病,而且一次又一次地復發,她應該被嚴密地看管以避免其他悲劇發生。」「你是說,」德斯蒙德問道,「多莉開槍打死了雷溫斯克羅特夫婦嗎?」「不,」波洛說,「那不是我的結論。我認為是多莉殺死了她的妹妹——瑪格麗特。有一天她們倆出去散步,多莉把她從懸崖上推了下去,那潛伏著的、不能擺脫的仇恨——雖然她妹妹對她如此之好——仇恨、嫉妒以及要殺死她的企圖湧上她的心頭,使她不能自已。我認為有人知道這事,她當時就在這兒,我想是你,澤莉小姐。」「是的,」澤莉·米歐沃莉特說,「我當時就在這兒。雷溫斯克羅特將軍一直很著急,當他們看到她要傷害他們的兒子——愛德華的時候,他被送回學校去了,而我則安排西莉亞到瑞士去,之後,我才回到這裡,這樣,就剩了我、雷溫斯克羅特夫婦以及多莉。我們認為沒什麼可擔心的了,接著……就出事了。兩姐妹一塊兒出去,回來的時候只有多莉一個人,她看上去相當異樣,非常緊張。她走進屋子坐在茶桌旁,雷溫斯克羅特將軍注意到她的右手上帶著血,他問她是否跌了一跤,她說,『哦,不,沒什麼,什麼事也沒有,我被玫瑰刺掛了一下。』但是在奧弗克裡福沒有玫瑰,這是愚蠢的謊話。我們大家開始擔憂起來,如果她說是荊豆刺什麼的,也許我們就不會注意了。雷溫斯克羅特將軍走出去,我跟著他,在路上他一直這麼說,『瑪格麗特一定出了什麼事!我敢肯定瑪格麗特出事了。』我們在懸崖下邊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找到了她,她傷得很重,但還沒死,只是失血過多,有那麼一會兒我們兩個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該幹什麼,我們不敢去動她,我們覺得必須馬上找個醫生來,但在我們正要做什麼時,她搭上她丈夫的胳膊,顯然遊絲若斷,她說:『是的,是多莉幹的。她不知道自己正在幹什麼,記住,她不知道,阿裡斯特,你一定不要讓她因此感到痛苦,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所做的和為什麼做,她只是情不自禁,你答應我,阿裡斯特,我想我就要死了,不——不,我們沒有時間找醫生了,找來也無濟於事。我會因流血過多而死,快了,我知道,但是答應我,答應找你要救她,答應找你不會讓警察逮捕她,別把她當做罪犯關起來。請把我的屍體藏好,別讓人發現,這是我求你的最後一件事,我愛你勝過世上的一切,如果我能和你一起生活,我會的,但現在不行了,我能感覺到這一點,我爬了一陣,那是我能做到的唯一的事。答應我,還有你,澤莉,我知道你也愛我,你對我很好,總是在照料我,你也愛孩子們,所以你應該救多莉,可憐的多莉,請看在愛的份上,一定要救多莉。』」「然後,」波洛說,「你幹了什麼?在我看來,你一定處在你和——」

  「是的,她死了,說完那些話的十分鐘內她死了,我幫助他把屍體藏了起來。那是在山坡那邊更遠的地方,我們把她抱到那裡,用石頭和泥沙將她埋起來,我們已經盡力了,沒有路通到那裡,人只能爬上去。從頭至尾,阿裡斯特總是翻來覆去說著同一句話——『我答應過她,我。必須實現諾言,我不知道怎麼做,我不知道任何人怎麼救她,我不知道,但是——』不過,我們的確照死者的話做了。多莉留在家裡,她恐懼極了,歇斯底里,但同時卻有一種快樂的滿足,她說,『我總是知道,好幾年了,我一直知道莫莉是真正的魔鬼,她把你從我身邊帶走,阿裡斯特,你屬￿我——但是她把你搶走了,使你和她結婚,我一直知道總有一天我要對她動手,我一向知道。現在我很害怕,他們要對我怎麼樣——他們要說些什麼?我不能再被關起來,我不能,我不能,我要瘋了,你不會讓我被關起來的。他們要把我帶走,他們要說我是兇手,這不是謀殺,我只是不得不幹,有時我就做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我想看見血,我不能等著莫莉自己死去。雖然這樣,我還是跑開了,但是我知道她要死的,我僅僅希望你不會找到她,她只是從懸崖上掉了下去,人們會說那是一起事故。』」「這真是一個可怕的故事。」德斯蒙德驚呆了。

  「是的,」西莉亞說,「這是一個可怕的故事,但最好還是知道,我甚至不為她覺得難過。我是說我的母親,我知道她一直很迷人,在她的心裡根本就沒有什麼邪惡,她一直是很善良的。我能理解為什麼我父親不願意和多莉結婚,而和我母親結婚了,因為他愛她,而且在那時,他就已經認識到多莉是個肮髒、而且被扭曲的人。好吧——後來呢?」「我們編了一個很像樣的謊話,」澤莉說,「我們希望屍體不會被發現,以便過些日子可以找個機會,夜裡或是別的什麼時候,再把她轉到別的地方,使別人看起來就像是從山上摔下來並掉進了海裡。那時我們想到了夢遊這種說法,我們要做的事其實很簡單。阿裡斯特說,『這讓我感到恐懼,但我答應過——我向莫莉發過警,要按她的意願辦。有一個辦法,一個可能的辦法可以救多莉,只要多莉能演好她自己那部份的戲,我不知道她是否能做得到。』我說,『做什麼?』他說,『讓她偽裝成莫莉,那樣就可以說是多莉在夢遊中摔死了。』」「我們把多莉帶到一個空著的屋子裡,我在那裡和她呆了幾天,阿裡斯特則對外宣稱莫莉因為她姐姐的死受到極大的震動,已經被送到醫院去了。幾天後我們把多莉領回來——她穿著莫莉的衣服,戴著莫莉的假髮,是我安排的假髮——那種帶卷毛的假髮,它把她偽裝得很像莫莉。那可愛的老管家,姬尼特,不可能看得清楚,多莉和莫莉本來就很相像,說話聲也差不多,每個人都會認為那是莫莉,再加上由多莉的死帶來的慌亂,一切就顯得那麼自然,這就是我要說的一個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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