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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第十四章 威勞比醫生

  赫克爾·波洛鑽出了出租車,付了車費和小費後,再次證實了他來到的地方確實就是通訊本上所記的地址,然後從口袋裡小心地摸出一封給成勞比醫生的信,這才登上門前的臺階並按了門鈴,一個僕人開了門,他問了波洛的名字後說醫生正在等他。

  他被領進一個舒適的小房間,四周盡是書,火爐旁有兩把躺椅,一個盤子上放著一些杯子和兩個細頸瓶。威勞比醫生站起來歡迎他。醫生大約五十來歲,身材瘦削,背有些駝,高高的額頭,黑色的頭髮,一雙非常敏銳的灰眼睛,他同波洛握握手,請他坐下,波洛把手裡的信遞給他。

  「啊,好的。」醫生接過了信,讀完後放在一邊,他有些感興趣地等著波洛。

  「我已經聽說了,」他說,「是從加爾威局長那兒聽說的。我的一個在內政部工作的朋友也要求我幫助你。」

  「能向你提出這個要求,真是莫大的榮幸,」波洛說,「在我來說,確實有一些很重要的理由。」

  「過去了這麼多年的事依然對你很重要?」

  「是的。不過當然了,如果你說你對過去了的這些不尋常的事件已經全部遺忘,我是十分理解的。」

  「我不能說事情是那樣,我對自己的專業的某個特殊分支——你已經聽說過——有相當濃厚的興趣,這已經持續了很多年。」「我知道你的父親是一個在精神病方面很傑出的專家。」

  「是的。他的一生幾乎都在從事這方面的研究,他有很多理論,其中有些後來被證明是對的,有些卻被否定了。我想你現在感興趣的是一個精神病的案件吧?」

  「一個女人,她的名字是多諾琪·普勒斯通—格雷。」

  「我明白,當時我還是一個年輕人,我對父親的思路感興趣,雖然我不一定都贊成。他從事的工作是很有意思的,我作為助手同樣有著滿腔熱情。我不知道你對多諾琪·普勒斯通一格雷——婚後是傑婁夫人——的什麼方面感興趣?」

  「就我所知,她是雙胞胎中的一個。」「是的。在那個時候,對雙胞胎的研究是我父親的一個課題,當時就有一對雙胞胎是他病理跟蹤的對象。他(她)們有的在同一環境中長大,有的則相反,有各自完全不同的經歷。通過這種研究,你可以發現他(她)們有多麼相像。兩個姐妹或是兩個兄弟,他(她)們根本不在一塊生活,但仍然在同一的時間發生同樣的事情。這一切——真是不可思議。但不管怎麼說,就我所知這並不是你感興趣的事。」

  「是啊,」波洛說,「但現在卻有一個案件——一個孩子的偶然事件。」

  「不錯,我想那事發生在沙利,一個令人愉快的地方離肯伯利不遠。傑婁夫人那時已經守寡,並且帶著兩個很小的孩子,她的丈夫死于一次事故,其後果是——」「她的神經錯亂了?」波洛問。

  「不,還沒到那種程度。她丈夫的死對她是個很大的震動,並且使她產生了強烈的失落感。從為她治療的醫生的觀點看,她當時並沒有恢復得很好。醫生不贊成她恢復健康的方式,她也沒有如醫生所指望的那樣儘快擺脫喪失親人的悲哀,相反,這事好像對她產生了極其特殊的影響。總之,這個醫生希望聽聽權威的意見,於是就找到了我父親。父親認為病人的情形饒有趣味,同時他肯定存在一種危險。他認為把她放在精神病院的嚴密照料下也許會好得多。而在發生了那起孩子的事件後,情形變得更加糟糕。有兩個孩子——根據傑婁夫人對事件的敘述,是那個大孩子,女孩,向比她小的,只有四歲或五歲的弟弟發起攻擊,用一把鏟子或是鋤頭砸了他,他掉進花園中人工砌的小池塘中淹死了。嗯,你也知道,這種事在孩子們中間是經常發生的。據說這件事的原因,是由於忌妒——『如果沒有愛德華,或者唐納德,或者不管叫什麼的,媽媽就會少許多麻煩』『或者是舊樣對媽媽更好』——這一切都是由於忌妒在作怪。雖然在這個案件中好像沒有什麼特異之處,也沒有發現任何忌妒的證據,那孩子沒有對她新出生的弟弟表示不滿。另一方面,傑婁夫人倒是不希望有這第二個孩子,雖然她的丈夫喜歡,但她不喜歡。她找過兩個大夫,想做流產,但沒有人答應為她做這個當時是違法的手術。據當時的一個僕人,也許是一個送電報到他們家的小夥子說,是一個婦人向那孩子發起的攻擊。而不是一個大孩子。另一個僕人很明確地說,她從窗戶裡看見是她的女主人,她說,『我認為那可憐的東西不知道自己當時正在幹什麼,只是因為她正處於失掉丈夫的悲痛之中。』好啦,就像我已經說過的,我不知道你想從這個事件中瞭解的究竟是什麼,反正當時的結論是偶然事件,或者說被當作偶然事件來考慮。整個事件被說成是孩子們在一塊玩兒,互相推推搡搡,等等、等等,毫無疑問最後釀成了一起悲劇。這事就這樣過去了,但是我的父親經過再三斟酌,決定和傑婁夫人進行一次會談。他在向她表示深切的同情之時,也向她詢問了一些問題。最後他斷定她對這起事件負有責任,根據他的報告,他認為顯而易見的是她需要接受精神治療。」「你父親確實斷定她對此事負有責任,是嗎?」

  「是的。當時有一種流行的治療方法,那也是我父親同意採用的,就是病人在一個有效的療程後即可放鬆治療,讓其自身通過一段很長的時間,一年或者更長,自行恢復正常。這是出於為病人的利益著想才這麼做。之後他們就可以回家,再輔以合適的照顧——一邊繼續服藥,一邊通過那些——一般是近親對他們的仔細觀察——就能過上一種正常人的生活。我認為,這種治療方法在起初的幾個病例中是成功的,但後來卻發生了明顯地差別,有幾起病例證明最後的結局是不幸的。病人們表現出明顯治癒的徵象後,被送回家,回到了他們從前的生活環境,他們的家人,無論丈夫,母親和父親慢慢地放了心,然而常常在這個時候,悲劇或是類似悲劇的慘事就發生了。我父親對一個病例是很感沮喪的——在他的醫學生涯中也是一個很重要的病例——這是一個女人,她回家以後一切正常,跟她的朋友們相處一如既往,一切看起來都那麼令人愜意、快活。可是五六個月以後,她氣急敗壞地讓人叫醫生來。當醫生到來的時候,她說,『我應該帶你上樓去,因為你會對我所做的事感到非常憤怒,我怕你將不得不通知人叫警察來,我知道事情一定會這樣,但是你瞧,我是受命這樣做的,我看見魔鬼從希爾達的眼睛裡走出來,我確實在那兒看見了魔鬼,所以我知道我應該做什麼,我知道我應該殺了他。』那女人死了,死在一把椅子裡,是被扼死的,而且在她死後,眼睛還被狠狠地傷害過。兇手最後死在瘋人院,直到那時她都沒意識到自己的犯罪行為,仍然執著地認為她是受命這麼幹的,而毀滅魔鬼則是她的使命。」波洛悲傷地搖搖頭。

  醫生繼續說著:「是啊,我認為在一種平靜的方式下,多諾琪·普勒斯通一格雷忍受著一種精神錯亂的痛苦,而這種精神錯亂是危險的,然而人們卻認為只要悉心照料就會很安全。我要說,這種觀點在我是難以接受的,我父親在當時就看到了後來為人注意的事實,她曾不止一次對為她治療並護理她的精神病院犯下了罪行。後來,她又一次顯現出完全恢復健康的樣子並離開了精神病院,一個討人喜歡的護士和她一塊兒生活並負責照管她,這護士看上去就像是她的女僕。傑婁夫人四處走動,還結識了許多朋友,不久以後,她就去國外了。」「去印度。」波洛說。

  「是的。我知道你已經掌握了一些準確的情況,不錯,她去印度她的孿生妹妹那裡。」

  「接下來就有了另一起悲劇?」

  「對。一個鄰居的孩子遭到了襲擊。最初受到懷疑的是一個保姆,後來是一個當地僕人,一個抬轎人,但是從精神方面尋找原因,此事無疑是傑婁夫人所為。當然,我知道沒有發現任何對她不利的證據,但我想將軍——我已忘了他的名字——」

  「雷溫斯克羅特?」波洛提示道。

  「對,對,雷溫斯克羅特將軍同意安排她回英國再次作精神治療,這就是你想知道的嗎?」

  「是的,」波洛說,「關於這事我已經聽說過一部分。但我應該說,我所聽說的本身幾乎也都是『聽說』,並沒有什麼依據。我想問你的是,這是一個跟雙胞胎有關的案件,那雙胞胎中的另一個呢?也就是瑪格麗特·普勒斯通—格雷,後來成了雷溫斯克羅特將軍的妻子,她像是那種受同一瘋癲病影響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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