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第三個女郎 | 上頁 下頁
五〇


  他知道魏德朋畫廊已經遭人猜疑——雖然迄至目前在法律上尚未出什麼差錯,但是它似乎是不甚顧及以出售令人置疑的名畫,來騙取孤陋寡聞的富豪的金錢的。

  他想起了卜斯康先生那只肥胖的白手和過多的牙齒,他認定他不喜歡這個人。他是那種准會作邪惡勾當的人,當然他也必定非常善於保護自己。此一事實非常有用,因為可能會與大衛·貝克有關。至於大衛·貝克,這只孔雀呢,他對他有何等的瞭解呢?他見過他,與他談過話,也對他有了某種的看法。他會為了金錢從事任何不正當的交易,他會為了金錢,全不顧愛情,與一個富有的女繼承人結婚,他也會被人收買。不錯,他一定會被人收買的。安德魯·芮斯德立克必定是如此相信的,而且他的看法也許一點不錯。除非——他考慮安德魯·芮斯德立克這個人,人中首先想的是他辦公室裡懸掛的那幅畫像,而不是他本人。他想起畫像中強有力的五官,突出的下巴,堅毅、果敢的神情。之後,他又想到那位過世的安德魯·芮斯德立克夫人。嘴角上掛著的怨恨線條——也許他該再去克洛斯海吉斯住宅一趟,再好好看看那幅畫像,說不定在諾瑪身上能提供一些線索。諾瑪——不,他此刻還不能想諾瑪。那還有什麼別的可想呢?

  瑪麗·芮斯德立克,按照蘇妮亞這女郎的說法,她一定有了情夫,因為她常跑倫敦。他考慮過這一點,但認為蘇妮亞並不正確。他認為芮斯德立克太太去倫敦,更可能是去看可以購買的房產、豪華樓房、五月花地帶的住宅,或是任何在都市中金錢可以買到的東西。

  金錢……他覺得似乎所有經過他腦中濾過的各點,最終都歸於這端了。金錢。金錢這個關鍵。這個案子中牽涉到大筆的金錢。不知怎地,雖然並不如何明顯,然而金錢在此中是扮演著一項角色的。到目前為止,尚未有可以支持他認為查本提夫人的慘死是出於諾瑪之手此一信念的理由。沒有任何證據存在,沒有動機;然而他總覺得兩者之間存有不容否認的環節。那女郎說過她「可能殺了人」,而一樁死亡就是在一、兩天之前發生的,而出事地點又正是她所居住的樓房。若說這死亡與她無關,那不是過份的巧合了嗎?他又想到瑪麗·芮斯德立克得過的那場神秘的疾清。這件事未免太簡單了,自外表看來也太典型了。一樁下毒事件中,下毒的人絕對是家裡的人。是瑪麗·芮斯德立克自己下毒的,她丈夫想要毒害她,還是蘇妮亞下的毒呢?或者凶嫌是諾瑪呢?赫邱里·白羅不能不承認:一切事實都指向諾瑪該是最合邏輯的人選。

  「但是,又有什麼用,」白羅說;「我仍是找不出這墜樓事件可以說得通的理由呀。」

  他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命喬治給他叫一輛計程車。他不能誤了安德魯·芮斯德立克的約會。

  第十九章

  克勞蒂亞·瑞希·何蘭今天不在辦公室,接待白羅的卻是一位中年婦人。她說芮斯德立克先生在等他,並帶他進入了屋中。

  「怎麼樣?」芮斯德立克等不及他進入門內就問:「怎麼樣,我女兒呢?」

  「目前——還沒有消息。」

  「可是我跟你說,老兄,總得有些消息——一些線索吧。一個女孩子不能就這樣消逝得無影無蹤啊。」

  「女孩子以前這麼做過,現在也還會。」

  「你懂不懂我是不惜代價的——任何代價在所不惜?我——我不能這樣拖下去了。」

  他這次似乎完全無法控制自己了。他消瘦了許多,通紅的眼瞼顯示他多夜失眠了。

  「我很瞭解你的焦慮,但是我可以保證我曾想盡一切可能在找她。這種事情,老天哪,可是急不得的。」

  「她也許失去記憶,或是——或是也許——我是說,也許病了。」

  白羅心想他知道此一吞吞吐吐的句子的涵義。芮斯德立克本來是要說:「她也許死了。」

  他在辦公桌的對面坐下說。

  「相信我,我瞭解你的焦慮,但是我仍不得不再說一次,如果你報告警方的話,一定會有更快的結果。」

  「不!」這個字象火藥一般爆炸出來。

  「他們有更好的方法,查詢的途徑也更多。我可以告訴你這不是金錢的問題。金錢不如一個高效率的組織,能給你同等的結果。」

  「老兄,你對我說這種寬心的話是沒用的。諾瑪是我的女兒,我唯一的女兒,唯一的骨肉。」

  「你的確把你女兒的事情——一切可能的事情——都告訴我了嗎?」

  「我還能告訴你什麼呢?」

  「這該由你來說,而不是我。比方說,過去有沒出過什麼事?」

  「哪方面的?你這是什麼意思,老兄?」

  「任何精神不正常的病例。」

  「你認——為她——」

  「我怎麼知道?我怎麼會知道?」

  「我又怎麼曉得呢?」芮斯德立克說,突然變得怨恨起來。

  「我又能瞭解她多少?這麼多年了。葛瑞絲是個會忌恨的女人,一個不輕易寬恕或淡忘的女人。有時候我覺得——我覺得把諾瑪交她帶養是選錯了人。」

  他站起來,在屋裡來回踱了一陣子,又坐了回去。

  「當然我不該拋棄我太太,這我知道,我把孩子也留了給她,可是當時我想我那麼做也是有道理的。葛瑞絲對諾瑪是個極為盡責的母親,對她該是最好的監護人,可是對嗎?她真的盡職嗎?葛瑞絲寫給我的信中,有些充滿了憤怒與仇恨。當然,這也是自然的事。但是那些年,我人都不在呀。我是應該回來,應該常回來看看孩子的生活如何。我想,我心中是有愧的。啊,現在找藉口也無濟於事了。」

  他突然銳利地轉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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