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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第三個女郎 | 上頁 下頁
三二


  「聽起來雖有點小題大作,不過的確似乎如此。我想總該有個說得通的理由,可是,卻——我想任何一個作父親的都會心焦的。你想,她沒有來電話,也沒有告訴與她合住的那兩個女孩子。」

  「她們也很擔心吧?」

  「不,我看似乎沒有。我想——這,我想這種事她們看得很平常。女孩子們如今都是各顧各的事。比我在十五年前離開英國時要不同得多了。」

  「你說你不很贊成的那個年輕的男孩子如何?她可不可能跟他跑了呢?」

  「但願千萬不至於。雖然有可能,可是我想不至於——我內人也認為不會。我相信你見過他,那天你去我們家去見我舅舅的時候——」

  「呵,是的,我想我認識你所說的這個青年人。蠻漂亮的一個年輕人,不過,我看,卻不是一個作父親的人會看得上的。我覺察到你夫人也似乎不很贊成。」

  「我內人深信他那天去我們家是刻意避免被人看見的。」

  「也許,他心裡有數,他在你們家是不受歡迎的?」

  「他是不會不知道的。」芮斯德立克繃著臉說。

  「那麼,你不認為你的女兒不是太可能與他在一起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想。至少——起初我沒這麼想。」

  「你去報警了嗎?」

  「沒有。」

  「像有人失蹤這類事件,通常最好是去報警。他們也很謹慎,而且他們處理此種事件的方法,也不是我這樣的人所能作到的。」

  「我不願去報告警察。這是我女兒的事,老兄,你該懂我的意思吧。我的女兒,如果她要到哪兒去一陣子,而不願意我們知道,這是她的事。我們也沒有什麼理由認為一定出了危險或什麼的。我——我只是為了自己安心才要知道她在哪裡。」

  「不過,很可能,芮斯德立克先生——我希望我不是在胡疑,我看你擔心你女兒的事,絕不僅於此吧?」

  「你為什麼認為還有別的事呢?」

  「因為如果僅僅是一個女孩子沒有告訴父母跑走了幾天,或是也沒告訴與她同住的人她到哪裡去,在這種時代本不算是什麼特別不尋常的事。因此,我想該是與另外的事情扯在一起,才使你如此焦慮。」

  「這,也許你說的有些道理,只是,」他神色疑慮地望著白羅說:「只是這種事體向陌生人是很難啟齒的。」

  「倒也不見得,」白羅說:「這種事體,通常對陌生人說說遠比對朋友或熟人說要容易得多,這點,你該同意吧?」

  「也許,也許。我懂你的看法。好吧,我承認我很為我女兒煩惱。她——她與許多別的女孩子很不一樣,而且已經有些事情的確很令我擔憂——我們夫婦兩人都很憂心。」

  白羅說:「你的女兒,也許正處於那種少女的艱難時期,一個情緒不穩定的不成熟的女孩子,坦白說,有能力做出許多事,而責任則不一定該由她們來承擔的。請不要見怪我作這種推測:你女兒或許對自己有個後母十分反感吧?」

  「很不幸,確乎如此。可是她實在沒有理由如此,白羅先生。我與我前妻並非最近才分手的,我們好多年前就分開了。」他頓了頓又說:「我乾脆坦白對你說吧,反正,事情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我與我前妻是慢慢疏遠的。我也不必粉飾事情,我認識了另一個女人,我十分迷戀她。我離開英國跟這個女人去了南非。我太太不肯離婚,我也沒有強求她。我為我太太和孩子作了適當的財務上的安排——那時她才不過五歲——」

  他停了一口氣又繼續說:

  「回顧過去,我可以看出我早已長久不能滿足於自己的生活了。我一直渴望四海雲遊。在我那段人生中,我痛恨自己被扣在辦公室裡。我哥哥多次非難我對家裡的事業不表興趣,如今我終於回來一起照顧了。他又說我未盡全力。可是我實在不喜歡這種生活,我無法定下心來,我要過刺激冒險的生活。我要暢遊世界與蠻荒所在……」

  他突然停了下來。

  「反正——你也不想聽我的人生故事。我去了南非,露薏絲也跟著我去了。結果我們兩個搞得並不好,這我可以坦率地承認。我癡戀她,可是我們不停地爭吵,她受不了南非的生活,她要回倫敦與巴黎去過更高雅的生活。我們回到這裡差不多一年才分開的。」

  他歎了一口氣。

  「或許我當時該返回自己深恨的安份守己的生活方式,可是我沒有,我不知道我太太還會不會與我重拾舊好。她也許會覺得那樣做是她的職責的,她是個盡責的好女人。」

  白羅察覺到他說這後面一句話時,語調中隱藏的些微怨恨。

  「不過,我想我至少應該替諾瑪多著想著想。然而,事情卻又是另一種情況。這孩子跟著母親過得很好。我為她們作了生活上的安排。我偶爾也寫信或送禮物給她,但從未想過回英國去探望她,這卻也不全是我的過錯。我的生活方式的一種全然不同的形態,我想一個作父親的時來時去,對孩子終究不是妥善的辦法,也許會更擾亂她內心的安寧。總之,我可以說,我這樣作對大家都是最好的辦法。」

  芮斯德立克的話愈說愈快了,似乎他感到能對一個富有同情心的聽者傾訴心中的一切,給予他莫大的慰藉。這種反應,白羅以前也會注意到而且經常加以鼓勵。

  「你從未為自己打算才回來的?」

  芮斯德立克非常肯定地搖了搖頭。「沒有。你知道,我一直過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命中註定的生活。我從南非跑到東非。在事業方面,我作得很發達,凡是我經手的,都會賺錢;有時與人合夥經營,有時自己處理,都非常成功。我時常去叢林中旅行,這才是我始終追求的人生。我天性是個戶外生活的人,也許正因為如此,我與前妻結婚之後,感到陷入牢籠被捆住了。我受不了,我要享受我的一份自由,我不願意回到這邊拘泥的生活方式。」

  「可是你終究是回來了?」

  芮斯德立克歎了一口氣說:「是的,我還是回來了。唉,我想,是上了年紀了。此外,也因為我與另外一個人作了一筆很好的生意。我們獲得一項利潤可能極高的專利,這需要在倫敦商洽。本來可以請我哥哥代辦的,可是他又故世了。不過我仍是這家公司的股東,我願意的話,我仍然可以回去自己經營。這是我第一次想這麼作,我指的是重返都市生活。」

  「也許你夫人——你現在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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