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東方快車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一二


  「哦──例如,有那麼一位老太太。你大概已經注意到了她。一位十分難看的老太太,可是頗為令人迷惑。她只需舉起個小小的指頭,用一種文雅的聲音要點什麼──全車的人都得奔忙。」

  「全車的人也得聽從我的朋友鮑克先生,」波洛說,「可那是因為他是這條線路的一名董事,並不是因為他有什麼特別的性格。」

  瑪麗·德貝漢笑了。

  早晨漸過去了。有幾個人,其中包括波洛,還留在餐車裡。在這種時刻,聚在一起使人感到時間好過一些。他聽了許多有關哈伯德太太的女兒的事,也聽了已經去世的哈伯德先生終生的習慣,從他早晨起床,開始吃當早餐的穀類食物,直到晚上最後穿上哈伯德太太親自為他織的睡襪睡覺的習慣。

  正當波洛聽那位瑞典太太為達到傳教目的而胡扯的時候,有個列車員走進餐車,在他身旁站住了。

  「對不起,先生。」

  「什麼事?」

  「鮑克先生向您問候,他說,要是您能賞光上他那兒去一會的話,他會感到很高興。」

  波洛站起身來向瑞典太太表示了歉意,就跟著那人走出餐車。

  這不是他自已車廂的列車員,而是個金髮白臉的大個子。

  波洛跟在自己的嚮導後面,經過自己車廂的過道,又沿隔壁一節的過道走著。那人在一扇門上敲了敲。然後站在一邊,讓波洛進去。

  這個包房不是鮑克先生自己的。這是一個二等包房──它被選中可能是因為它的面積稍微大了一點。可它仍然給人那種擁擠的感覺。

  鮑克先生本人坐在對面角落的那張小椅子上。坐在他對面、靠窗口那個角落裡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皮膚黝黑的男人,他正朝外面看著積雪。站在那兒,多少有點妨礙他再向前走的,是一個穿藍制服的高大男人[列車長]和波洛車廂的列車員。

  「啊,我的好朋友,」鮑克先生叫了起來,「請進來吧。我們正需要你哩。」

  坐在窗口的小個子男人沿坐椅挪動了一下位置,波洛擠過那個另外兩個人在他朋友的對面坐了下來。

  鮑克先生臉上的表情,正如他要表現出來的那樣,使他有了強烈的想法。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不平常的事了。

  「出了什麼事了?」他問道。

  「這一下你問得好。首先,這雪──這停車。而現在──」

  他停下了──從那列車員身上發出一種壓制住的喘息。

  「現在怎麼啦?」

  「而現在又有一個旅客死在臥鋪上──被刺。」

  鮑克先生帶著一種鎮靜的絕望說。

  「一個旅客?哪個旅客?」

  「一個美國人。一個叫做──叫做──」他查閱了一下面前和筆記本。「雷切特──不錯──是雷切特吧?」

  「是的,先生。」列車員哽塞著說。

  波洛朝他一看。他的臉色白得象白堊土。

  「你最好還是讓他坐下來吧,」他說,「要不,他也許要暈倒了。」

  列車長稍微挪了挪,列車員一屁股坐在角落裡,把自己的臉埋在雙手之中。

  「啊!」波洛說「事情很嚴重!」

  「這當然嚴重。首先,謀殺──它本身是一樁重大的不幸事件。可是不僅如此。情況不同尋常。我們是待在這兒,處於停車的情況下。我們可能在這兒呆上幾小時──也可能不是幾小時──而是幾天!另一個情況,我們經過的幾乎所有的國家,都有該國的警察在車上。可是在南斯拉夫──沒有。你理解了吧?」

  「這是一種十分困難的境況。」

  「還有更糟糕的要說。康斯坦丁大夫──我忘了,我還沒有給你介紹──康斯坦丁大夫,波洛先生。」

  身材矮小,皮膚黝黑的男人點了點頭,波洛也點頭回禮。

  「康斯坦丁大夫認為是在上午一點鐘左右死的。」

  「在這個問題上,難以說得很確切,」大夫說道。「可是我認為,我可以明確地說,死亡發生在半夜十二點到淩晨兩點之間。」

  「最後看到這位雷切特先生還活著,是在什麼時候?」波洛問道。

  「據說在一點差二十分左右,他還活著,當時他和列車員說過話。」鮑克先生說。

  「這很正確,」波洛說,「經過情況我親自聽到。是知道的最後一個情況嗎?」

  「是的。」

  波洛轉身朝向大夫,大夫繼續說:「雷切特先生包房的窗戶發現開得很大,使人引起猜想,兇手是從那條路逃走的。但是,我認為,打開窗戶是種假像。任何一個從那條路離開的人,都會在雪地裡留下明顯的足跡。可是沒有。」

  「發案──是什麼時候?」波洛問道。

  「米歇爾!」

  列車員站了起來。他的臉看上去仍舊蒼白、驚恐。

  「把發生的事情如實告訴這位先生。」鮑克先生命令道。

  他有點結結巴巴地說道:「雷切特先生的傭人,今天早上去敲了幾次門。都沒有答應。後來,也就是半小時以前,餐車侍者來了。他想要知道先生要不要午餐。這時候是十一點鐘。」

  「我用我的鑰匙為他開門。可是裡面的鏈條搭上了,而且還上了鎖。沒有人答應,裡面很靜,很冷──可是很冷。窗開著,飄進了雪花。我想,也許先生暈過去了。我去叫來了列車長。我們敲開鏈條進去一看。他已經──啊!真可怕!」

  他又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門是鎖著的,裡面還用鏈條搭住,」波洛若有所思地說。「那麼會不會是自殺──呃?」

  希臘大夫一聲冷笑。

  「有朝自己身上捅十刀──十二刀──十五刀自殺的人嗎?」他問道。

  波洛的眼睛睜大了。

  「這知說來,兇手很殘忍。」他說。

  「是個女人,」列車長說,他第一次開口。「根據這一點,這是個女人。只有女人才會那樣戳。」

  康斯坦丁大夫沉思地扭歪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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