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白馬酒店  | 上頁 下頁
一一


  我還在想這二度聽到的「白馬」時,電話又響了。

  這回是索馬斯·懷特律師,他告訴我,我教母海吉斯——杜博夫人在遺矚中,准許我從她的藏畫中挑選三幅。

  「當然,沒什麼特別值錢的名畫,」索馬斯·懷特先生用十分憂鬱的聲音說:「不過據我所知,你曾經表示過欣賞死者所收藏的一些畫。」

  「她有幾張很好的印度風景水彩畫,」我說:「我想你一定寫信通知過我,可惜我忘了這回事。」

  「不錯,」索馬斯·懷特先生說:「可是遺囑各條款已經開始實施,執行委員也在安排出售她在倫敦的屋子,要是你最近能抽空到愛拉斯米爾廣場來一趟——」

  「我現在就來。」我說。

  看來,這不是個適合工作的早晨。

  (三)

  我把挑選出的三幅水彩畫夾在腋下,離開愛拉斯米爾廣場四十九號,幾乎立刻撞上一個正要進門的人。我們彼此道歉之後,我正要叫計程車,忽然想起什麼,馬上轉身問對方:「嗨——你不是柯立根嗎?」

  「是啊——你——對了——你是馬克·伊斯特布魯克!」

  以往念牛津大學的時候,吉姆·柯立根和我一直是朋友,可是我們到現在至少有十五年左右沒有見面了。

  「我知道你很面熟,就是一下子想不起來。」柯立根說:

  「我經常看到你的文章,很喜歡看。」

  「你最近怎麼樣?是不是真像你所希望的從事研究工作?」

  柯立根歎口氣。

  「很難,太花錢了——除非能找到一個聽話的百萬富翁,或者意見不多的基金會。」

  「肝蛭,對不對?」

  「你的記性真好!不,我已經放棄肝蛭了,我目前最有興趣的是一種跟脾臟有關的腺體,你一定沒聽過。表面上看來,好像一點作用都沒有!」

  他的口氣帶著科學家的研究熱忱。

  「那還研究它做什麼?」

  「喔,」柯立根有點歉然地說:「我認為這種腺體會影響人的行為。粗淺點說,就跟你車子煞車的時候少不了一種液體一樣。沒有那種液體,煞車就不靈光。人體也一樣,要是這種腺體分泌不夠,就可能——我只是說『可能』——使人犯罪。」

  我吹了聲口哨。

  「那麼『原罪』的理論怎麼辦呢?」

  「是啊,」柯立根說:「牧師不會歡迎我的理論,對不對?老實說,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人對這種理論有興趣,真是不幸。所以我現在還在警方擔任法醫。也挺有意思的,可以看到不少犯罪型態。不說了,免得你不耐煩——一起吃午飯怎麼樣?」

  「可以啊!可是你不是要去那兒嗎?」我朝柯立根身後的屋子點點頭。

  「也不是,」柯立根說:「我只是想法碰碰運氣。」

  「那裡只有一名管理員,沒別的人了。」

  「我想也是,不過我希望能知道一點已故的海吉斯—杜博女士的事。」

  「我一定比那個管理員知道得多,因為她是我教母。」

  「真的?那我運氣太好了。我們上哪兒吃午飯,郎地斯方場有個小飯店,不算豪華,可是有一種特別的海鮮湯特棒。」

  我們在那家小餐廳坐定之後,一名臉色蒼白、穿著法國水手褲的男孩,端來一鍋熱氣騰騰的湯。

  「太棒了,」我一邊品嘗一邊說:「好了,柯立根,你想知道些什麼?順便告訴我,為什麼?」

  「說起原因,話就長了,」我的朋友說:「先告訴我,她是個什麼樣的老太太。」

  我想了想,答道:

  「她是個舊式婦女,是某個小島已故總督的遺孀,有錢,也喜歡過舒服日子,冬天就到國外的避暑勝地去。她的屋子很大,有很多維多利亞式的家具,也有各種好壞不一的維多利亞式銀器。她自己沒孩子,只養了一對教養得很好的獅子狗,愛得不得了。她是個頑固的保守主義者,心地很好,可是很專制,老是要堅持她自己的意見。你還想知道什麼?」

  「我也不知道,」柯立根說:「就你所知,她有沒有可能受人敲詐過?」

  「敲詐?」我很意外地問:「我覺得太不可能了,到底怎麼回事?」

  就這樣,我第一次聽到高曼神父遇害的故事。

  我放下湯匙,問道:

  「你有那份名單嗎?」

  「不是正本,是我抄的,在這兒。」

  我接過他從口袋拿出的那張紙,念了起來:

  「巴金遜?我認識兩個姓巴金遜的人,一個叫亞瑟,在海軍服務,還有一個叫亨利的,在政府某單位做事。奧瑪拉——我知道一位奧瑪拉少校。山得福,我少年時期有位老牧師姓山得福。塔克頓——」我遲疑了一下,「塔克頓……不會是唐瑪西娜·塔克頓吧?」

  柯立根好奇地看著我。

  「就我所知,有可能,她是誰?幹什麼的?」

  「現在她什麼事都不做了,大概一個禮拜以前,她的訃告在報上登過。」

  「那也沒什麼用了。」

  我繼續看名單:

  「蕭……我認識一位姓蕭的牙醫,還有傑若米·蕭,……德拉芳丹——我最近聽過這個姓氏,可是一時想不起來。柯立根?會不會是說你?」

  「但願不是,我覺得上了這張黑名單好像不是好事。」

  「也許吧,你怎麼會想到跟敲詐有關呢?」

  「要是我沒記錯,這是李俊巡官的看法,看起來好像也很可能。不過也有很多其他可能,譬如說是走私麻藥的人或者密探之類的,我們現在一點把握都沒有。但是有一點絕對不會錯,這份名單非常重要,對方甚至不惜用謀殺來獲得這份名單。」

  我好奇地問:「你一向對你工作、對警方的意義都這麼有興趣嗎?」

  「談不上。我有興趣的是犯罪的個性、背景、生活環境,尤其是腺體方面的健康情形!」

  「那你為什麼對這份名單那麼感興趣呢?」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