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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天啊,你這個百萬富翁!你說的不是同一種語言!上車吧。這是你的車票。惠廷頓交給你了,盯住他。」

  「我盯惠廷頓!」朱利葉斯神秘地說。火車正在開動,他縱身一跳上車。「再見,湯米。」火車滑行出了車站。

  湯米深深吸了一口氣。鮑裡斯沿著月臺正向他走來。湯米讓他走過,然後再次跟蹤他。

  從滑鐵盧車站,鮑裡斯乘地鐵到皮卡邊利廣場。接著他朝沙夫茨伯裡大街走去,最後轉進索霍區周圍那些橫七豎八的破舊的街道。湯米在恰當的距離裡跟蹤他。

  他們終於走到一個又狹小又破爛不堪的廣場。那兒的房子既肮髒又破爛,透出一般不祥之兆。鮑裡斯東張西望,湯米退到一個便於藏身的陽臺下隱蔽起來。這個地方差不多荒廢了,又是條死路,所以沒有汽車經過。那傢伙鬼鬼祟祟東張西望的樣子更引起了湯米的注意。從陽臺遮棚下望出去,湯米看著他走上一座外形恐怖的房子的樓梯,以特別的…種節奏急促地輕輕敲門。門很快打開了,鮑裡斯對守門人說了些什麼便往裡走。門又給關上了。

  就在此時湯米有些驚慌失措。他應該做的,任何一個頭腦清醒的人會做的,就是耐心呆在原處,等他跟蹤的人走出來。而他的舉動卻與他慣有的冷靜的常識完全背道而馳。如他所說,有什麼東西在他頭腦裡仿佛出了毛病。他連想都沒想,也跟著上了樓梯,還儘量按那種奇怪的方式敲門。

  門像以前那樣迅速打開。一個滿臉凶相、頭髮剪得短短的傢伙站在門口。

  「怎麼啦?」他咕噥著問。

  正是在此刻湯米開始充分認識到自己的愚蠢。但是他不敢優柔寡斷。他抓住想起來的頭幾個字。

  「布朗先生在嗎?」他問。

  令他感到吃驚的是,那個人站到旁邊去。

  「上樓,」他說,把大姆指往上一翹,「左面三樓。」

  第八章 湯米的冒險經歷

  雖然守門人說的話使湯米嚇了一跳,但他並沒有猶豫。

  如果魯莽成功地讓他進展到目前這種程度,那他仍希望魯莽使他繼續幹下去。他悄悄地走進房子,登上搖搖欲墜的樓梯。房子裡的一切肮髒得無法形容。模糊不清的積滿污垢的裝飾牆紙已脫落,吊掛在牆上。每一個角落都佈滿了大量的灰色的蜘蛛網。

  湯米不慌不忙地走著。當他走到樓梯轉彎處時,他聽見樓下的人退到後屋裡去。顯然,到這時他沒有引起任何懷疑。來到這所房子要求見「布朗先生」,看起來確實是一件合情合理、自然而然的事情。

  湯米在樓梯頂部停下來以便考慮下一步怎麼辦。在他面前有一條狹窄的過道,過道兩側的門都是開著的。從離他最近的左側的一扇門裡傳出一陣含糊不清的低沉的說話聲。守門人告訴他要進的便是這個房間。但是,讓他感興趣的是右面牆壁之間一個狹小的凹處,這個隱蔽的地方有一半被破爛的天鵝絨簾子遮住。它直接對著左面的門,由於它的角度,從這兒可以把樓梯上半部看得一清二楚。這地方進深兩英尺,寬三英尺,作為一個人或擠在一起的兩個人的藏身之地十分理想。這個凹處引起湯米的注意。他以他通常慢條斯理但又穩健的方式把情況仔細考慮了一番,「布朗先生」的提法不是指某一個人,很可能是一幫子人使用的暗語。他碰巧使用這個暗語才進入這幢房子。迄今,他尚未引起任何懷疑。但是他必須迅速決定下——步怎麼辦。

  假設他大膽地走進過道左面的房間。難道僅僅他被允許進入這幢房子的事實就足以說明他的身份嗎?不管怎樣也許還有另外的暗語以證明身份。守門人只憑看外表並不完全認識這幫人的所有成員,但在樓上情況就不一樣了。看來大體上,運氣幫了湯米大忙,但要全靠運氣又太離譜;走進那個房間真是太冒險。他希望有把握地將目前的角色扮演下去,但遲早肯定會暴露的,那時他會愚蠢地與一次至關重要的機會失之交臂。

  樓下又一次響起敲門的信號,湯米下了決心,很快溜進藏身的凹處,並小心拉上簾子把整個凹處擋起來不讓別人看見。舊簾子上有幾處裂縫和開口,所以他能把外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將監視所發生的一切,還有只要他作出抉擇,就可以按照新來的人的言行舉止加法炮製加入到那夥人中去。

  上樓梯的這個人走起路來鬼鬼祟祟,腳步放得很輕,湯米根本不認識他,很明顯他是社會的渣滓。此人眉毛濃黑而懸垂,下巴兇殘惡狠,整個面部表情露出一般獸性,對年輕的湯米來說所有這些都非常生疏,但是剛進來的這種人蘇格蘭場的警察能一眼就把他認出來。

  新來的傢伙走過場米的藏身之處,邊走邊喘著粗氣。他在門的對面停了下來,再次敲門發出信號。屋內有人大聲叫喊了些什麼,這個人推開門走進去,這使湯米能很快向屋裡瞥了一眼。他估計大約有四五個人坐在一張很占地方的長桌周圍,但是湯米的注意力被一個高個子男人所吸引。這個男人理著平頭,鬍子像海軍那樣又短又光,他坐在桌子的首位,面前放著文件。當新來者進屋時,他抬起頭瞟了一眼,他那奇怪又準確的發音引起湯米的注意,他問:「你的編號,同志。」

  「十四,老闆。」新來者嘶啞地回答。

  「正確。」

  門又關上了。

  「如果那人不是個德國佬,我就不是人!」湯米暗自思量。「要操縱局勢一切都得有條不紊地進行——他們總是這樣做的。幸好,我沒有撞進去。要是我說出一個錯的編號,事情可就糟透了。不,這個地方對我合適。喂,又有人在敲門。」

  這次來的人和前一個是完全不同的類型。湯米認出他是個愛爾蘭新芬党成員。當然啦,布朗先生的組織是老謀深算。聲名狼籍的罪犯、有教養的愛爾蘭紳士、臉色蒼白的俄國人以及工作效率高的德國司儀。真是一種奇怪的、兇惡的烏合之眾!一個人手中握著由稀奇古怪、形狀各異的連環組成無人所知的鏈條。這個人是誰?

  在這種場合,步驟完全一樣,發出信號的敲門聲,詢問編號,然後是答覆「正確」。

  樓下門上接連兩次敲門聲。第一個人對湯米來說十分陌生,場米認為他是個城市裡的辦事員。一個安靜、相貌聰明的男人,但穿著相當寒酸。第二個人屬￿工人階級,他的臉貌對湯米來說有幾分熟悉。

  三分鐘後又進來一個人,這個人長相威嚴,穿著講究,顯然出身名門望族。雖然湯米一時叫不出名字,但這個人的臉貌對暗中監視的湯米來說並不陌生。

  他到來之後,這群人又等了好一陣子。事實上,湯米斷定,這夥人已到齊了,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從藏身之處爬出來,這時另一陣敲門聲使他退回原來的地方躲起來。

  最後來的人悄然走上樓梯,以致在年輕的湯米意識到他出現之前,險些與他碰上。

  他個子小,臉色十分蒼白,容貌溫和,近乎像女人一樣,頰骨的棱角暗示了他斯拉夫人的血統,不然沒有任何特徵表明他的國籍。他從凹處前面走過時,緩慢地轉過頭來。他那發出古怪光的兩眼好像要把簾子燒穿似的。湯米幾乎難於相信,這個人竟然不知道他躲在這兒,他不禁不寒而慄。

  他和大多數英國的年輕人一樣不愛空想,但是他不能排除這種印象,這位小個子男人身上散發出不尋常的強大力量。

  這傢伙使他想起一條毒蛇。

  過了一會兒,他的印象得到證實。新來者像所有其他人那樣敲門,不過對他的接待卻與眾不同。留有鬍子的那位男人站起來,其他人隨著效仿。德國人走上前來與他握手,腳跟碰在一起發出拍撻一聲。

  他說:「我們不甚勝榮幸。我們非常榮幸。恐怕這簡直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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