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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2)


  「不是,我一點也摸不清他在鑽研些什麼。我相信他精於解剖學,又是個第一流的藥劑師。但是,據我瞭解,他從來沒有系統地學過醫學。他所研究的東西非常雜亂,不成系統,並且也很離破;但是他卻積累了不少稀破古怪的知識,足以使他的教授都感到驚訝。」

  我問道:「你從來沒有問過他在鑽研些什麼嗎?」

  「沒有,他是不輕易說出心裡話的,雖然在他高興的時候,他也是滔滔不絕地很愛說話。」

  我說:「我倒願意見見他。如果我要和別人合住,我倒寧願跟一個好學而又沉靜的人住在一起。我現在身體還不大結實,受不了吵鬧和刺激。我在阿富汗已經嘗夠了那種滋味,這一輩子再也不想受了。我怎樣才能見到你的這位朋友呢?」

  我的同伴回答說:「他現在一定是在化驗室裡。他要麼就幾個星期不去,要麼就從早到晚在那裡工作。如果你願意的話,咱們吃完飯就坐車一塊兒去。」

  「當然願意啦!」我說,於是我們又轉到別的話題上去。

  在我們離開侯本前往醫院去的路上,斯坦弗又給我講了一些關於那位先生的詳細情況。

  他說:「如果你和他處不來可不要怪我。我只是在化驗室裡偶然碰到他,略微知道他一些;此外,對於他就一無所知了。既然你自己提議這麼辦,那麼,就不要叫我負責了。」

  我回答說:「如果我們處不來,散夥也很容易。」我用眼睛盯著我的同伴接著說道,「斯坦弗,我看,你對這件事似乎要縮手不管了,其中一定有緣故。是不是這個人的起起真的那樣可怕,還是有別的原因?不要這樣吞吞吐吐的。」

  他笑了一笑說:「要把難以形容的事用言語表達出來可真不容易。我看福爾摩斯這個人有點太科學化了,幾乎近于冷血的程度。我記得有一次,他拿一小撮植物堿給他的朋友嘗嘗。你要知道,這並不是出於什麼惡意,只不過是出於一種鑽研的動機,要想正確地瞭解這種藥物的不同效果罷了。平心而論,我認為他自己也會一口把它吞下去的。看來他對於確切的知識有著強烈的愛好。」

  「這種精神也是對的呀。」

  「是的,不過也未免太過分了。後來他甚至在解剖室裡用棍子抽打屍體,這畢竟是一件怪事吧。」

  「抽打屍體!」

  「是啊,他是為了證明人死以後還能造成什麼樣的傷痕。我親眼看見過他抽打屍體。」

  「你不是說他不是學醫的嗎?」

  「是呀。天曉得他在研究些什麼東西。現在咱們到了,他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你自己瞧吧。」他說著,我們就下了車,走進一條狹窄的胡同,從一個小小的旁門進去,來到一所大醫院的側樓。這是我所熟悉的地方,不用人領路我們就走上了白石臺階,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壁刷得雪白,兩旁有許多暗褐色的小門。靠著走廊盡頭上有一個低低的拱形過道,從這裡一直通往化驗室。

  化驗室是一間高大的屋子,四面雜亂地擺著無數的椅子。幾張又矮又大的桌子縱橫排列著,上邊放著許多蒸餾瓶、試管和一些閃動著藍色火焰的小小的本生燈。屋子裡只有一個人,他坐在較遠的一張桌子前邊,伏在桌上聚精會神地工作著。他聽到我們的腳步聲,回過頭來瞧了一眼,接著就跳了起來,高興地歡呼著:「我發現了!我發現了!」他對我的同伴大聲說著,一面手裡拿著一個試管向我們跑來,「我發現了一種試劑,只能用血色蛋白質來沉澱,別的都不行。」即使他發現了金礦,也不見得會比現在顯得更高興。

  斯坦弗給我們介紹說:「這位是華生醫生,這位是福爾摩斯先生。」

  「您好。」福爾摩斯熱誠地說,一邊使勁握住我的手。我簡直不能相信他會有這樣大的力氣。

  「我看得出來,您到過阿富汗。」

  我吃驚地問道:「您怎麼知道的?」

  「這沒有什麼,」他格格地笑了笑,「現在要談的是血色蛋白質的問題。沒有問題,您一定會看出我這發現的重要性了吧?」

  我回答說:「從化學上來說,無疑地這是很有意思的,但是在實用方面……」

  「怎麼,先生,這是近年來實用法醫學上最重大的發現了。難道您還看不出來這種試劑能使我們在鑒別血跡上百無一失嗎?請到這邊來!」他急忙拉住我的袖口,把我拖到他原來工作的那張桌子的前面。「咱們弄點鮮血,」他說著,用一根長針刺破自己的手指,再用一支吸管吸了那滴血。

  「現在把這一點兒鮮血放到一公升水裡去。您看,這種混合液與清水無異。血在這種溶液中所占的成分還不到百萬分之一。雖然如此,我確信咱們還是能夠得到一種特定的反應。」說著他就把幾粒白色結晶放進這個容器裡,然後又加上幾滴透明的液體。不一會兒,這溶液就現出暗紅色了,一些棕色顆粒漸漸沉澱到瓶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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