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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寶石案(7)


  「我們到家了!」我們魚貫走進屋子時,福爾摩斯愉快地說道。「在這種天氣裡這熊熊爐火是很令人愜意的。你似乎很冷,賴德先生。請你坐在這把籐椅上吧。在解決你這件小事之前,讓我先換上拖鞋。噢,現在好了,你是想知道那些鵝的情況吧?」

  「是的,先生。」

  「我想,或者更確切地說,你想知道的是那只鵝的情況吧。我設想你最感興趣的是一隻白色的、尾巴上有一道黑的鵝。」賴德激動得顫抖了一下。」啊,先生!」他喊道,「您能告訴我這只鵝的下落嗎?」

  「它到我這裡來過了。」

  「這裡?」

  「是的,它確實是一隻最奇異不過的鵝。我並不奇怪你為什麼對這只鵝那麼感興趣。這只鵝死後下了一個蛋——世界上罕見的、最美麗、最明亮的藍色小蛋。我已經把它珍藏在我這兒的博物館裡了。」

  我們的客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右手抓住了壁爐架。福爾摩斯打開他的保險箱,高舉那顆藍寶石,那寶石光芒四射,象一顆燦爛的寒星。賴德拉長了臉,直瞪瞪地注視著寶石,不知道是認領好還是否認好。

  「這齣戲算演完了,賴德,」福爾摩斯平靜地說,「站穩些,賴德,不然你就跌到壁爐裡去了。扶他坐到他的椅子上去,華生。他還沒有足夠的膽量泰然自若地去幹罪惡的勾當。給他喝點白蘭地。好了,現在他看起來有點人樣了。真的,他是一個多麼瘦小的人哪!」

  俄而,他蹣跚地站起身來,但因站立不穩幾乎倒下,可是白蘭地給他兩頰帶來了一些血色,他又坐了下來,帶著恐懼的眼光盯著譴責他的人。

  「我幾乎已經完全掌握這個案子的每一個環節和我可能需要的一切證據。所以沒有多少事情需要你告訴我的了。但是,為了圓滿地結束這件案子,我們也把那件小事弄清楚吧。賴德,你曾經聽說過莫卡伯爵夫人的藍寶石嗎?」

  「是凱瑟琳·丘薩克告訴我的。」他斷斷續續地說。

  「哦,是伯爵夫人的侍女。唔,如此垂手可得的大筆橫財對你來說具有巨大的誘惑力,就如同它以前曾引誘過比你本領更大的人一樣;但是,你施展的伎倆卻不夠周密啊。在我看來,賴德,你這個人生性就是一個十分狡猾的惡棍。你知道管子工霍納這個人以前曾有過類似的盜竊行為,所以嫌疑會很容易地落在他身上。那麼你幹了些什麼呢?你們——你和你的同謀丘薩克在伯爵夫人的房間裡搞了些小小的起局。你們設法把他叫進房間裡來,而在他走後,你撬開了首飾匣,緊接著又大叫發現了房間被盜,使這個不幸的人遭受逮捕。然後你……」

  賴德普通一下跪在地毯上,抓住我朋友的兩膝哀求說:」看在上帝的面上,可憐可憐我吧,想想我的父親!想想我的母親!那會使他們心碎的。我從前從來沒幹過壞事!以後我再也不敢了,我可以起誓。我可以手按聖經起誓。噢,千萬別把這件事交到法庭!看在基督的份上,千萬別這樣做!」

  「坐到你的椅子上去!」福爾摩斯厲聲說,「現在你倒知道磕頭求饒了,可是你沒有想想可憐的霍納卻因為他並不知情的罪名而被置於被告席上。」

  「我逃走,福爾摩斯先生。我要離開這個國家,先生。那麼,對他的控告也就會撤銷了。」

  「哼!我們要談這個問題的。不過現在先讓我們聽聽這齣戲第二幕的真實情況吧。你老實說,這顆寶石是怎樣到了鵝的肚子裡,而那只鵝又是怎樣到市場上去的呢?把事實真相告訴我們,這是你能平安無事的唯一希望。」

  賴德用舌頭舔了舔他那乾裂的嘴唇。「我一定將實際情況告訴你,先生,」他說,「霍納被捕以後,對我來說似乎最好是攜帶寶石立即逃走,因為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警察也許就會想起搜查我和我的房間。可是旅館裡沒有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假裝受人差遣走出旅館,乘機到我姐姐家跑了一趟。她和一個名叫奧克肖特的人結了婚,住在布裡克斯頓路。她在那裡以把鵝喂肥供應市場為職業。對我來說一路上碰到的每一個人都好象是警察或偵探。因此,儘管那天晚上十分寒冷,但在我到達布裡克斯頓路之前,已經是汗流滿面了。我姐姐問我出了什麼事,又問我為什麼臉色這麼蒼白;但是我告訴她說我是被旅館發生的那一樁珍寶盜竊案弄得心煩意亂。緊接著我走進後院,抽著煙斗,盤算著怎樣做才是萬全之計。

  「我從前有過一個叫莫茲利的朋友,他曾經幹過壞事,剛在培恩頓威爾服刑期滿。有一天他碰到我並和我談起盜竊的門徑以及如何把贓物出手的方法。我相信他不致出賣我,因為我知道一兩件有關他的事,於是我打定主意去基爾伯恩他的住處找他,並向他吐露我的秘密。他一定會教我怎樣把寶石變換成錢。但是怎樣才能安全到達他那裡呢?我想起了我從旅館來的路上惶恐不安的心情。我也許隨時都會遭到逮捕和搜查,而寶石就在我背心的口袋裡。當時我正倚著牆看著一群鵝在我身邊搖搖擺擺地走來走去,我突然心生一計,我想此計一定能瞞過舉世無雙的偵探。

  「幾個星期以前,我姐姐曾經告訴過我,我可以從她的鵝中挑選一隻,作為她送給我的聖誕節禮物。我素知姐姐說話是算數的。那麼,我不如現在就把鵝拿走,這樣我可以把寶石藏在鵝的肚子裡,帶到基爾伯恩去。我姐姐院子裡有一個小棚子,於是我從棚子後面趕出來一隻鵝——一隻大白鵝,尾巴上有一道黑邊。我抓住了它,撬開它的嘴,把寶石塞到它的喉嚨裡,一直塞到我的手指能夠達到的地方。鵝一口就把寶石吞咽下去,我摸到寶石已經順著它的食道到了它的嗉囊裡。那只鵝拍打著翅膀極力掙扎著,這時候我姐姐聞聲走出屋來,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正當我轉身和她講話的刹那,那只鵝卻從我的手裡猛地掙脫出來、拍打著翅膀竄回到鵝群裡去了。

  「'傑姆,你抓那只鵝幹什麼來著?'她問。

  「'噢,'我說,『你不是說過要給我一隻鵝作為聖誕節的禮物嗎?我在試摸哪一隻鵝最肥!'

  「'噢,'她說,『我們早已把準備送給你的鵝留在一邊了'我們給它起名叫做傑姆的鵝。就是在那頭的那一隻大白鵝。我一共養了二十六隻鵝,一只是給你的,一隻留給我們自己吃,還有二十四只是要賣到市場上去的。'

  「'謝謝你,麥琪,'我說,『但是如果對你來說都一樣的話,我還是願意要我剛才抓到的那一隻。'

  「'我們給你留的那一只要比你剛才抓的那只整整重三磅。'她說:『那是我們特意為你喂肥的。'

  「'沒關係,我要我抓的那只,我打算現在就把它帶走。'我說。

  「'唉!那就隨你的便吧。'她有點生氣地說,『那麼,你要的是哪一隻呢?'

  「'那只尾巴上有一道黑的白鵝,就在那群鵝裡面。'

  「'噢,好吧,把它宰了,你就帶走吧。'

  「就這樣,我照我姐姐說的做了,福爾摩斯先生。於是我帶著這只鵝一路跑到基爾伯恩。我把我所做的一切都告訴了我的夥伴,因為他是一個可以將此類事情推心置腹地相告的人。他樂得喘不上氣來。我們持刀將鵝開了膛。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因為嗉囊裡根本沒有藍寶石的蹤影,我知道一定發生了什麼很糟糕的差錯。我置鵝於不顧,急步奔向我姐姐家裡,匆匆走進了後院,但是那裡已經一隻鵝也不見了。

  「我喊道:『麥琪,那些鵝都到哪裡去了?'

  「'已經送到經銷店去了,傑姆。'

  「'哪家經銷店?'

  「'考文特園的布萊肯裡奇。'

  「'其中是否有一隻尾巴帶有黑道的鵝?和我挑選的那只一樣的?'我問道。

  「'有的,傑姆,一共有兩隻尾巴帶黑道的鵝,連我都分不清它們。'

  「是啊,我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我竭盡全力飛快地跑到布萊肯裡奇店主那裡,可是他早就把所有的鵝都賣掉了,而且他一句話也不肯告訴我,鵝究竟賣到哪裡去了。他今天夜裡說的話你已經親自聽到了。他總是那樣回答我。我姐姐以為我要發瘋了,有時候我自己也覺得我是要發瘋了。而現在,我已經是一個打上了竊賊的烙印的人了,儘管我並沒有得到我為此出賣人格的財寶。願上帝寬恕我吧!願上帝寬恕我吧!」只見他用雙手捂著臉抽搐著哭了起來。很長一段時間,房裡一片寂靜,只能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和歇洛克·福爾摩斯用指尖有節奏地叩打桌沿的聲音。突然,我的朋友站了起來,猛地把門打開。

  「滾出去!」他說。

  「什麼,先生?!噢,願上帝保佑你!」

  「別廢話了,滾吧!」

  也不需要多說什麼了。只聽見樓梯上一陣」噔噔」的腳步聲,「嘭」的一聲關門聲,接著是從街上傳來的一陣清脆的跑步聲。

  「畢竟,華生,」福爾摩斯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去拿那只陶土制的煙斗,「我現在還沒有被警察局請去向他們提供他們所不知道的案情,如果霍納現在處於危險境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是這個傢伙是不可能再出頭露面控告他了,這個案件也就會不了了之。我想我在使一個重罪得以減輕,但也可能我是挽救了一個人。這個人將不會再做壞事了,他已經嚇得喪魂落魄了。要是把他送進監獄的話,你就會使他變成一個終身的罪犯。再說,現在正是大赦時節,我們何樂而不為呢。偶然的機會使我們碰上這個十分奇特的古怪問題。而這個問題的解決也就算是對它的報酬了。如果你願意按一按鈴,醫生,我們還可以開始另一案件的調查,其中主要的特點仍然是一隻家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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