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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唇男人(4)


  「再說說看來直接與本案有牽連的歹徒們吧。那個印度阿三是個出名的劣跡昭彰的人。不過,根據聖克萊爾太太的說法,她的丈夫出現在窗口以後僅僅幾秒鐘,他就已經在樓梯腳那裡了。這人至多不過是這樁罪案的一個幫兇而已。他分辯說他什麼也不知道,他申明他對樓上租戶休·布恩的一切行動都一無所知。他對於那位下落不明的先生的衣物出現在那屋子裡的原因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印度阿三老闆的情況就是這些。那個陰險的瘸子住在三層樓上,一定是最後親眼看見聖克萊爾先生的人。他名叫休·布恩,他的醜惡的面孔,素為常到倫敦舊城區來的人們所熟知。他以乞討為生,由於要避免警察的管制,他裝作賣蠟火柴的小販。就在針線街往下走不遠,靠左手一邊,可能你已注意到有一個小牆角,他每天就坐在那裡,盤著腿兒,把少得可憐的幾盒火柴放在膝上。由於他有著一副令人哀憐的樣子,佈施給他的小錢就猶如雨點般地落進放在人行道上他身邊的一頂油膩的皮革帽子裡。在我想到必須對他的以乞討為生的情況進行瞭解以前,我也曾不止一次地觀察過這個傢伙;但只有在瞭解他的乞討情況之後,我才對他在一會兒工夫收穫之多深感吃驚。你知道他的形象是那麼異常,沒有一個由他面前路過的人能不看他一眼的。一頭蓬鬆的紅頭髮;一張蒼白的面孔被一塊可怕的傷疤弄的更加難看,這塊傷疤,一經收縮就把上唇的外部邊緣翻卷上去了;一副叭兒狗似的下巴;一雙目光銳利的黑眼睛,這兩隻眼睛和他的頭髮的顏色形成鮮明的對照;這一切都顯示出他和一般乞丐不同。而且,他的智力也顯然是超群的,因為過路人投給他無論是什麼破爛東西時,他都有話可說。現在我們知道他就是那個在煙館裡寄宿的人,並且也正是最後目睹我們想尋找的那個紳士的人。」

  「可是,一個瘸子!」我說,「他單獨一個人能把一個年輕力壯的男子怎麼樣?」

  「就走起路來一瘸一拐這點來說,他是個殘廢人;但是,在其它方面,他顯然是有勁兒和營養充足的人。當然你的醫學經驗會告訴你,華生,一肢不靈的弱點,常常可由其它肢體的格外健壯有力而得到補償。」

  「請繼續說下去。」

  「聖克萊爾太太一見窗框上的血跡就暈了過去,由一位巡捕用車伴送她回家,因為她留在現場無助於偵查。巴頓巡官負責本案,將房屋全部仔細察看過了,但沒有發現對破案有所啟發的東西。當時犯了一個錯誤,就是沒有把休·布恩立刻逮捕起來,使他得到了可能和他那印度朋友互相串供的幾分鐘的時間。不過,這個錯誤很快就得到了糾正。他被拘捕並受到搜查,可是並未發現任何可以將他定罪的證據。的確,他的汗衫右手袖子上有些血斑,但他指著他的左手第四指靠近指甲被刀割破的地方,說血是從那裡流出來的;還說不大功夫以前他曾走到窗戶那邊去過,那裡被發現的血斑無疑也是這麼來的。他堅決否認曾見過聖克萊爾先生,並且發誓說,至於在他的房間裡發現的衣物,他和警方同樣感到是個謎。而對聖克萊爾太太所說她確實看到她丈夫出現在窗前這一點,他說她一定是發瘋了,否則是在做夢。後來儘管他大聲抗議,還是把他帶到警察局去了。另一方面,巡官就留在那所房裡,希望在退潮後能找到一些新的線索。

  「居然找到了,雖然在那泥灘上他們沒找到他們生怕找到的東西。因為找到的不是內維爾·聖克萊爾本人,而是他的上衣。這件上衣無遮蓋地遺留在退潮後的泥灘上。你猜想他們在衣袋裡發現了些什麼?」

  「我想像不出。」

  「是的,我想你是猜不到的。每個口袋裡都裝滿了便士和半便士——四百二十一個便士和二百七十個半便士。無怪乎這上衣不曾被潮水卷走。可是人的軀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那房子和碼頭之間的退潮,水勢洶湧。看來很可能是這沉甸甸的上衣留了下來,而被剝光了的軀體卻進河裡去了。」

  「不過,據我所知,他們發現所有別的衣服都在屋子裡,難道他身上只穿著一件上衣不成?」

  「不,先生,可是這件事也許能自圓其說。假定布恩這個人把內維爾·聖克萊爾推出窗外——可是沒有人親眼看見此事——那時他會再幹什麼呢?當然他馬上就會想到要消滅那些洩露真情的衣服了。這時他會抓起衣服來,拋出窗外去。而在他往外拋的當兒,他會想到:那件上衣要隨水起浮,沉不下去。他的時間已經很少了,因為他已聽到那位太太為要搶上樓而在樓下吵鬧,也許他已從他的印度同夥那裡聽說有一批巡捕正順著大街朝這個方向急忙跑來。這時已刻不容緩。他一下子沖到密藏他從乞討中積累起來的銀錢的地方。看到那些硬幣,他能抓起多少,儘量往衣袋裡塞,這樣為的是確保上衣能夠深沉水底。他把這件上衣拋了出去以後,還想用同樣的方法處理別的衣服,如果不是已聽到樓下匆促的腳步聲的話。可是這時巡捕已經上樓來了,他僅僅來得及把窗戶關上。」

  「聽起來確實可能是這樣。」

  「喏,咱們就權且當它是個有用的假定吧,因為還沒有比這更好的假定。我已經說過,休·布恩被捕了並被關到警察局裡去,可就是拿不出什麼東西來證實他以往有什麼罪嫌。多年以來他是盡人皆知的專門以乞討為生的人。他的生活似乎是十分安靜和無害於人的。現在事情就這樣擺在面前,應該解決的問題象過去一樣還遠遠沒得到解決。這些問題是:內維爾·聖克萊爾在煙館裡幹什麼?他在那裡發生了什麼事?他現在在哪裡?休·布恩和他的失蹤有什麼關係?我承認:在我的經驗中,我想不起有哪一個案件,乍一看似乎很簡單,可是卻出現了這麼許多困難。」

  當歇洛克·福爾摩斯細說著這一連串奇怪的事情的時候,我們的馬車正飛快地駛過這座大城市的郊區,直到最後把那些零零落落的房子甩在後面。接著馬車順著兩旁有籬笆的鄉間道路轔轔前進。他剛一講完,我們正從兩個疏疏落落的村莊之間駛過,有幾家窗戶裡燈光閃爍著微光。

  「現在已經到了李鎮的郊區,」我的夥伴說,「在我們短短的旅途中,一路上竟接觸了英格蘭的三個郡縣,從米德爾賽克斯出發,經過薩裡的一隅,最後到達了肯特郡。你看到了那樹叢中的燈光了嗎?那就是杉園。在那燈旁坐著一位婦女,她憂心如焚,靜聆動靜的耳朵無疑已經聽到我們馬蹄得得的聲音了。」

  「可是你為什麼不在貝克街辦這件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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