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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斯科姆比溪谷秘案(2)


  我當即說:「我簡直難以想像能有比這更惡毒的案件了。如果可以用現場作為證據來證明罪行的話,那麼現在正是這樣一個案子。」

  福爾摩斯若有所思地回答說:「拿現場做證據是很靠不住的。它好象可以直截了當地證實某一種情況,但是,如果你稍為改變一個觀點,那你就可能會發現它同樣好象可以明確無誤地證實迥然不同的另一種情況。但是,必須承認,案情對這個年輕人十分不利。他可能確實就是殺人犯。在附近倒有幾個人,其中有農場主的女兒特納小姐,相信他是清白無辜的,並且委托雷斯垂德承辦這件案子,為小麥卡錫的利益辯護,——你可能還記得雷斯垂德就是同'血字的研究'一案有關的那個人——但是,雷斯垂德感到這個案子相當難辦而求助於我。因此,這就是兩個中年紳士以每小時五十英里的速度飛奔而來,而不在吃飽早餐以後留在家裡享享清福的緣故。」

  我說:「我看這些事實太明顯了,恐怕你從處理這個案子中得不到多大的好處。」

  他笑著回答說:「沒有比明顯的事實更容易使你上當的了。況且我們也許碰巧可以找到其他一些在雷斯垂德看來並不明顯的明顯事實。我說,我們將用雷斯垂德根本沒有能力使用甚至理解不了的方法來肯定或推翻他的那一套說法。你對我很瞭解,我這樣說你不會認為我在吹牛吧。隨便舉個例子吧,我十分清楚地看到你臥室的窗戶是在右邊,而我懷疑雷斯垂德先生連這樣一個不言自明的事實是不是注意到了。」

  「那你怎麼能知道……」

  「我親愛的夥伴,我對你很瞭解,我知道你有軍人所特有的那種整潔的習慣。你每天早上都刮鬍子,在現在這個季節裡,你借著陽光刮。你刮左頰時,越往下就越刮不乾淨,這樣刮到下巴底下時,那就很不乾淨了。很清楚,左邊的光線沒有右邊的好。我不能想像你這樣愛整潔的人,在兩邊光線一樣的情況下,把臉刮成這個樣子。我說這個小事是拿它作為觀察問題和推理的例證。這是我的專長,這很可能對我們當前正在進行的調查有所助益。所以,對在傳訊中提出的一兩個次要問題值得加以考慮。」

  「那是什麼?」

  「看來沒有當場逮捕他,而是回到哈瑟利農場以後才逮捕的。當巡官通知他被捕了的時候,他說,他對此並不奇怪,這是他罪有應得。他的這段話自然起了消除驗屍陪審團心目中還存在的任何一點懷疑的作用。」

  我禁不住喊道,「那是自己坦白交代。」

  「不是,因為隨後有人提出異議說,他是清白無辜的。」

  「在發生了這麼一系列事件之後才有人提出異議,這起碼是十分使人疑心的。」

  福爾摩斯說:「正相反,那是目前我在黑暗中所能看到的最清楚的一線光芒。不管他是多麼天真,他不可能愚蠢到連當時的情況對他十分不利這一點都茫然無知。如果他被捕時表示驚訝或假裝氣憤,我倒會把它當作十分可疑的行為來看待,因為在那種情況下表示驚訝和氣憤肯定是不自然的,而對一個詭計多端的人來說,這倒像是個妙計。他坦然承認當時的情況,這說明他要不是清白無辜,那就是很能自我克制的堅強的人。至於他說罪有應得的話,如果你考慮一下就會覺得同樣並非是不自然的,那就是:他就站在他父親的屍體旁邊,而且毫無疑問恰恰在這一天他忘記了當兒子的孝道,竟然還和他父親吵起嘴來,甚至正如那個提供十分重要的證據的小女孩所說的,還舉起手好象要打他似的。我看他那段話裡的自我譴責和內疚的表示是一個身心健全的人而不是犯了罪的人的表現。」

  我搖頭說,「有許多人在遠比這個案子的證據少得多的情況下就被絞死了。」

  「他們是這樣被絞死的。但是許多被絞死的人死得冤枉。」

  「那個年輕人自己是怎麼交代的?」

  「他自己的交代對支持他的人們鼓舞作用不大,其中倒有一兩點給人一些起示。你可以在這裡找到,你自己看好了。」

  他從那捆報紙中抽出一份赫裡福德郡當地的報紙,把其中一頁翻折過來,指出那不幸的年輕人對所發生的情況交代的那一大段。我安穩地坐在車廂的一個角落裡專心致志地閱讀起來。其內容如下:

  死者的獨生子詹姆斯·麥卡錫先生當時出庭作證如下:

  「我曾離家三天去布裡斯托爾,而在上星期一(三日)上午回家。我到達時,父親不在家,女傭人告訴我,他和馬車夫約翰·科布驅車到羅斯去了。我到家不久就聽見他的馬車駛進院子的聲音,我從窗口望去,看見他下車後很快從院子往外走,我當時並不知道他要到哪裡去。於是我拿著槍漫步朝博斯科姆比池塘那個方向走去,打算到池塘的那一邊的養兔場去看看。正如獵場看守人威廉·克勞德在他的證詞所說的我在路上見到了他。但是他以為我是在跟蹤我父親,那是他搞錯了。我根本不知道他在我前面。當我走到距離池塘有一百碼的地方的時候我聽見'庫伊!'的喊聲,這喊聲是我們父子之間常用的信號。於是我趕快往前走,發現他站在池塘旁邊。他當時見到我好象很驚訝,並且粗聲粗平地問我到那裡幹什麼。我們隨即交談了一會,跟著就開始爭吵,並且幾乎動手打了起來,因為我父親脾氣很暴。我看見他火氣越來越大,大得難以控制,便離開了他,轉身返回哈瑟利農場,但是我走了不過一百五十碼左右,便聽到我背後傳來一聲可怕的喊叫,促使我趕快再跑回去。我發現我父親已經氣息奄奄躺在地上,頭部受了重傷。我把槍扔在一邊,將他抱起來,但他幾乎當即斷了氣。我跪在他身旁約幾分鐘,然後到特納先生的看門人那裡去求援,因為他的房子離我最近。當我回到那裡時,我沒有看見任何人在我父親附近,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受傷的。他不是一個很得人心的人,因為他待人冷淡,舉止令人望而生畏;但是,就我所知,他沒有現在要跟他算帳的敵人。我對這件事就瞭解這麼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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