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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分案(3)


  「那麼,你的信寄到哪裡呢?」

  「寄到萊登霍爾街郵局,留待本人領取。他說,如果寄到辦公室去,其他辦事員都會嘲笑他和女人通信。因此,我提出用打字機把信打出來,象他所做的那樣,但是他又不肯,因為他說,我親筆寫的信就象同我直接往來,而打字的信,總覺著我們倆中間隔著一部機器似的。福爾摩斯先生,這正好表明他多麼喜歡我,哪怕一些小事情他也想得很周到。」

  福爾摩斯說:「這最能說明問題了。長期以來,我一直認為,小事情是最重要不過的了。你還記得霍斯默·安吉爾先生的其他小事情嗎?」

  「福爾摩斯先生,他是一個非常靦腆的人。他寧可同我在晚上散步,也不願在白天散步,因為他說他很不願意受人注意。他舉止文雅,態度悠閒,甚至說話的聲音都是柔和的。他告訴我,他幼年時患過扁桃腺炎和頸腺腫大,以後嗓子一直不大好,說起話來含含糊糊、細聲細氣。他對衣著總是很講究,十分整潔素雅,但是他的視力不好,同我一樣,所以戴上淺色眼鏡,遮擋眩目的亮光。」

  「好,你繼父溫迪班克先生再去法國以後又怎樣呢?」

  「霍斯默·安吉爾先生又來我家裡,並且提議,我們在父親回來前就結婚。他非常認真,要我把手放在聖經上發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要永遠忠實於他。母親說,他要我發誓是十分對的,這是他的熱情的表示。母親從一開始就對他大有好感,甚至比我更喜歡他。這樣,當他們談論要在一星期內舉行婚禮時,我就提起父親來。但是他們兩人都說,不用擔心父親,只要事後告訴他一聲就可以了。母親還說,她會把這件事同父親談妥的。福爾摩斯先生,我並不喜歡這樣一種做法。由於他不過比我大幾歲,卻一定要得到他的允許,說來未免可笑,但是我不想偷偷摸摸幹任何事情,所以我寫封信給父親,寄往公司駐法國辦事處所在地波爾多,但是就在我結婚那天早晨,這封信退回來了。」

  「那麼,他沒有收到這封信?」

  「是的,先生;因為這封信寄到時,他剛好已經動身回英國來了。」

  「哈哈!那才不巧呢。那麼,你的婚禮是安排在星期五。是預定在教堂舉行的嗎?」

  「是的,先生,但是靜悄悄的,一點也不張揚。我們決定在皇家十字路口的聖救世主教堂舉行婚禮。婚禮後到聖潘克拉飯店進早餐。霍斯默乘了一輛雙輪雙座馬車來接我們。但是我們是兩個人,他就讓我們兩個登上這輛馬車,當時街上剛巧有另外一輛四輪馬車,他自己就坐上那一輛馬車。我們先到教堂,四輪馬車隨後到達時,我們等待他下車,卻沒有見他走出車廂來。當馬車夫從趕車的座位上下來,看看人已經是無影無蹤、不翼而飛了!車夫說他沒法想像人到哪裡去了,因為他親眼目睹他坐進車廂的。福爾摩斯先生,那是上星期五,從此以後,我就再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

  福爾摩斯說:「看來這樣對待你,是對你的極大侮辱。」

  「啊,不,不,先生。他對我太好了,太體貼了,不會這樣離開我的。您瞧,他一早就對我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要忠於他;哪怕發生預料不到的事情而把我們分開,我也永遠要記住我對他已經有了誓約,他遲早會有一天要求我實踐這誓約的。在結婚當天早晨,說這樣的話似乎有點不可思議,但是從以後發生的事情來看,這是有含義的了。」

  「可以十分肯定這是有含義的。那麼,你本人也認為他遇到了出乎意料的飛來橫禍?」

  「可不是嗎,先生。我相信他預見到某些危險,否則他不會講這樣的話。之後,我想他所預見的事終於發生了。」

  「不過,你沒有想過可能發生什麼事情嗎?」

  「沒有。」

  「還有一個問題。你母親是怎樣對待這件事的呢?」

  「她很生氣,並且對我說,永遠不要再提這件事了。」

  「還有你父親呢?你告訴他了嗎?」

  「告訴了,他似乎同我想法一樣,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將會重新得到霍斯默的消息的。照他的說法,把我帶到教堂門口就丟了,不管對任何人來說會有什麼好處呢?好,如果他借了我的錢,或者同我結了婚而我把財產轉讓給他,也許有點理由可說,但是霍斯默在錢這個問題上是完全不依賴他人的,對我的錢,哪怕是一個先令,也是從來不屑一顧的。既然如此,還會發生什麼事呢?為什麼連信也不寫一封呢?唉,想起來真把我逼得半瘋半癲、通宵不能合眼。」她從皮手籠裡抽出一塊手帕,蒙著臉開始痛哭起來。

  福爾摩斯邊站起來邊說道:「我要為你辦這件案子,我們一定會得到結果的,這點毫無疑問。現在讓我來挑起這副擔子吧,你就用不著再操心了。尤其重要的是,讓霍斯默先生從你的記憶中消失吧,就象他從你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樣。」

  「那麼,您想我不會再見到他了嗎?」

  「恐怕不會了。」

  「那麼,他出了什麼事呢?」

  「你把這個問題交給我好了。我願意得到關於這個人的準確的描述,還要你現在保留的他的信件。」

  她說:「我在上星期六的《紀事報》上登過尋找他的廣告。這就是這條廣告,這裡還有他的四封來信。」

  「謝謝你。你的通信地址呢?」

  「坎伯韋爾區,裡昂街31號。」

  「我知道你從來沒有過安吉爾先生的地址,那麼,你父親的工作地點在哪裡呢?」

  「他是芬丘破特的法國紅葡萄酒大進口商韋斯特豪斯·馬班克商行的旅行推銷員。」

  「謝謝你。你已經把情況說得很清楚。請你把這些文件留下來,記住我給你的勸告。這整個事件就這樣了結了,不要讓它影響你的生活。」

  「福爾摩斯先生,你對我太好了,可是這個我做不到。我要忠實于霍斯默。他一回來我就要和他結婚。」

  我們的客人,儘管戴著一頂可笑的帽子,顯得茫然若失。但是她那純僕的忠誠之心帶有一種高尚的情操,使我們不得不肅然起敬。她把一小束文件放在桌上就離開了,答應需要她的時候,當即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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