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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案(2)


  「那麼,他幹了些什麼壞事呢?」

  「他的履歷非同等閒。他出身良家,受過極好的教育,有非凡的數學天賦。他二十一歲時寫了一篇關於二項式定理的論文,曾經在歐洲風行一時。借此機會,他在我們的一些小學院裡獲得了數學教授的職位,並且,顯然,他的前程也是光輝燦爛的。可是這個人秉承了他先世的極為兇惡的本性。他血液中奔流著的犯罪的血緣不但沒有減輕,並且由於他那非凡的智能,反而變本加厲,更具有無限的危險性。大學區也流傳著他的一些劣跡,他終於被迫辭去教授職務,來到了倫敦,打算作一名軍事教練。人們只知道他這些情況,不過我現在準備告訴你的是我自己發現的情況。

  「你是知道的,華生,對於倫敦那些高級犯罪活動,再沒有誰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了。最近這些年來,我一直意識到在那些犯罪分子背後有一股勢力,有一股陰險的勢力總是成為法律的障礙,庇護著那些作惡的人。我所辦理的案件,五花八門——偽造案,搶劫案,兇殺案——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感到這股力量的存在,我運用推理方法發現了這股勢力在一些未破案的犯罪案件中的活動,雖然這些案子我個人並未應邀承辦。多年來,我想盡辦法去揭開蔭蔽這股勢力的黑幕,這一時刻終於到來了。我抓住線索,跟蹤追擊,經過千百次的曲折迂回才找到了那位數學名流、退職教授莫裡亞蒂。

  「他是犯罪界的拿破崙,華生。倫敦城中的犯罪活動有一半是他組織的,幾乎所有未被偵破的犯罪活動都是他組織的。他是一個奇才,哲學家,深奧的思想家。他有一個人類第一流的頭腦。他象一隻蜘蛛蟄伏於蛛網的中心,安然不動,可是蛛網卻有千絲萬縷,他對其中每一絲的震顫都了如指掌。他自己很少動手,只是出謀劃策。他的黨羽眾多,組織嚴密。我們說,如果有人要作案,要盜竊文件,要搶劫一戶人家,要暗殺一個人,只要傳給教授一句話,這件犯罪活動就會周密組織,付諸實現。他的黨羽即使被捕,也有錢把他保釋出來,或為他進行辯護。可是指揮這些黨羽的主要人物卻從未被捕過——連嫌疑也沒有。這就是我推斷出的他們的組織情況,華生,我一直在全力揭露和破獲這一組織。

  「可是這位教授周圍的防範措施非常嚴密,策劃得狡詐異常,儘管我千方百計,還是不能獲得可以把他送上法庭的罪證。你是知道我的能力的,我親愛的華生,可是經過三個月的努力,我不得不承認,至少我碰到了一個智力與我勢均力敵的對手。我佩服他的本事,勝過了厭惡他的罪行。可是他終於出了個紕漏,一個很小很小的紕漏,不過,在我把他盯得這麼緊的時候,這點紕漏他也是不能出的。我既已抓住機會,便從這一點開始,到現在我已在他周圍布下法網,一切就緒,只等收網了。在三天之內——也就是在下星期一——時機就成熟了,教授和他那一幫主要黨羽,就要全部落入警察手中。那時就會進行本世紀以來對罪犯最大的審判,弄清四十多件未結的疑案,把他們全部判處絞刑。可是如果我們的行動略有不周,那麼你知道,他們甚至在最後關頭,也能從我們手中溜走。

  「唉,如果能把這件事做得使莫裡亞蒂教授毫無覺察,那就萬事順遂了。不過莫裡亞蒂實在詭計多端,我在他周圍設網的每一步,他都知道。他一次又一次地竭力破網而逃,我就一次又一次地阻止了他。我告訴你,我的朋友,如果把我和他暗鬥的詳細情況記載下來,那必能以光輝的一頁載入明槍暗箭的偵探史冊。我從來還沒有達到過這樣的高度,也從來沒有被一名對手逼得這樣緊。他幹得非常有效,而我剛剛超過他。今天早晨我已經完成了最後的部署,只要三天的時間就能把這件事辦完。我正坐在室內通盤考慮這件事,房門突然打開了,莫裡亞蒂教授站在我面前。

  「我的神經還是相當堅強的,華生,不過我必須承認,在我看到那個使我耿耿於懷的人站在門檻那裡時,也不免吃了一驚。我對他的容貌十分熟悉。他個子特別高,削瘦,前額隆起,雙目深陷,臉刮得光光的,面色蒼白,有點象苦行僧,保持著某種教授風度。他的肩背由於學習過多,有些佝僂,他的臉向前伸,並且左右輕輕搖擺不止,樣子古怪而又可卑。他眯縫著雙眼,十分好奇地打量著我。

  「『你的前額並不象我所想像的那樣發達,先生,』他終於說道,『擺弄睡衣口袋裡子彈上膛的手槍,是一個危險的習慣。』

  「事實上,在他進來時,我立即意識到我面臨的巨大的人身危險。因為對他來說,唯一的擺脫困境方法,就是殺我滅口。所以我急忙從抽屜裡抓起手槍偷偷塞進口袋裡,並且隔著衣服對準了他。他一提到這點,我便把手槍拿出來,把機頭張開,放到桌上。他依然笑容可掬,眯縫著眼,可是他眼神中有一種表情使我暗自為我手頭有這支手槍而感到慶倖。

  「『你顯然不瞭解我,』他說道。

  「『恰恰相反,』我答道,『我認為我對你瞭解得非常清楚。請坐。如果有什麼話要說,我可以給你五分鐘時間。』

  「『凡是我要說的,你早就知道了。』他說道。

  「『那麼說,我的回答你也早已知道了,』我回答道。

  「『你不肯讓步嗎?』

  「『絕不讓步。』

  「他猛地把手插進口袋,我拿起桌上的手槍。可是他只不過掏出一本備忘錄,上面潦草地寫著一些日期。

  「『一月四日你阻礙過我行事,』他說道,『二十三日你又礙了我的手腳;二月中旬你給我製造了很大麻煩;三月底你完全破壞了我的計劃。在四月將盡時,我發現,由於你不斷迫害,我肯定有喪失自由的危險。事情已經是忍無可忍了。』

  「『你有什麼打算嗎?』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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