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福爾摩斯探案集 > 回憶錄 | 上頁 下頁
住院的病人(2)


  「你真是緊緊地追隨著我的思想!」我驚叫道。

  「我至今還沒怎麼弄錯過呢。接著你的思想又回到比徹的身上,你全神貫注地凝視著他的肖像,似乎正是從他的面貌上研究他的性格。後來你不再皺眉頭了,可是繼續凝視著,你的臉上現出沉思的樣子,可見你在回想著比徹經歷的事件。我確信你這時不能不聯想到他在內戰期間代表北方所擔當的使命,因為我記得你曾經對他的遭遇表示非常憤慨。你對這件事感受非常強烈,因此,我知道你想到比徹時也不能不想到這些。過了一會,我看到你的視線從畫像上移開了,我覺得你的思想又轉到內戰上去了。當我發現你雙唇緊閉,雙目炯炯發光,兩手緊握,我確信你正在想雙方在這場你死我活的激戰中所表現的英勇氣概。可是,你的臉色又漸漸陰沉起來,你搖了搖頭。你是在想戰爭的悲慘、可怕以及徒然死傷了許多人。你的一隻手慢慢地移到你自己的舊傷疤上,雙唇上泛出一絲微笑,我便看出,你當時在想,這樣解決國際問題的方法實在荒謬可笑。在這點上,我同意你的看法,這是非常荒謬的,我很高興知道,我這一切推論都是正確的。」

  「完全正確!」我說道,「現在你已經解釋清楚了,我承認我象以前一樣感到驚訝。」

  「這是非常膚淺的,我親愛的華生,我向你保證。要不是那天你表示某些懷疑的話,我決不會打斷你的思路的。不過今晚微風輕拂,我們一起到倫敦街上散散步,你看怎樣?」

  我對我們這間小小的起居室已經感到厭倦,便欣然同意了。我們一起在艦隊街和河濱遛了三個小時,觀賞著人生的宛如潮汐、千變萬化的情景。福爾摩斯獨特的議論,對細節敏銳的觀察力和巧妙的推理能力,使我極感興趣,聽得入了迷。我們返回貝克街時,已經十點鐘了。一輛四輪橋式馬車正等候在我們寓所的門前。

  「哈!我看,這是一位醫生的馬車,是一位普通醫生,」福爾摩斯說道,「剛開業不久,不過他的生意還不錯。我想,他是來找我們商量事情的。我們回來得真巧!」

  我深知福爾摩斯的調查方法,善於領會他的推理。車內燈下掛著一隻柳條籃子,裡面裝著各種各樣的醫療器械,我知道福爾摩斯正是根據這些醫療器械的種類和狀況,迅速作出了判斷。從樓上我們窗戶的燈光可以看出,這位夜晚的來訪者確實是來找我們的。我心裡有些奇怪:什麼事竟使一位同行在這樣的時刻來找我們呢?我緊隨福爾摩斯走近我們的寓所。

  一個面色蒼白、尖瘦臉、長著土黃色絡腮鬍子的人,看到我們進來,從壁爐旁一把椅子上站起來。他的年紀至多三十三、四歲,但他面容憔悴,氣色不好,說明生活耗盡了他的精力,奪去了他的青春。他的舉止羞怯靦腆,象一位十分敏感的紳士,而他站起來時,扶在壁爐臺上的那只細瘦白皙的手,不像是一個外科醫生的,卻像是一個藝術家的。他的衣著樸素暗淡——一件黑禮服大衣,深色褲子和一條顏色不甚鮮豔的領帶。

  「晚安,醫生,」福爾摩斯爽朗地說道,「我知道你僅僅等了我們幾分鐘,我很高興。」

  「那麼,你和我的車夫談過了?」

  「沒有,我是從旁邊那張桌子上放著的蠟燭看出來的。請坐,請告訴我,你有什麼事要找我。」

  「我是珀西·特裡維廉醫生,」我們的來訪者說道,「住在布魯克街四〇三號。」

  「你不是《原因不明的神經損傷》那篇論文的作者嗎?」我問道。

  他聽說我知道他的著作,高興得蒼白的雙頰泛出紅暈。

  「我很少聽人談到這部著作,出版商向我說,這本書銷路不廣,我還以為沒有人知道它呢,」來訪者說道,「我想,你也是一位醫生吧?」

  「我是一個退役的外科軍醫。」

  「我對神經病學很感興趣。我很希望能夠對它進行專門研究,不過,一個人當然必須從事他首先能夠著手的工作。可是,這是題外話了。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我知道,你的時間是多麼寶貴。在布魯克街我的寓所裡,最近發生了一連串非常奇怪的事情。今晚,這些事情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關頭,我感到實在不能再耽誤了,必須馬上來請你出出主意,幫個忙。」

  歇洛克·福爾摩斯坐下來,點起了煙斗。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