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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黑天使奇案(4)



  車道伸展到一個種滿樹木的花園前。在已經破壞了的平臺和花壇當中立著一座荒涼的帶城垛的宅邸,景象十分淒涼。這是個荒廢了的舊式花園,現時沐浴在落日的餘暉之中。

  離住宅不遠,在一棵矮小的杉樹旁聚著一堆人。福爾摩斯說了一句話,趕車人就把車停下,我們匆忙穿過草地向那些人走去。

  這堆人裡有那個警官,有一位拿著小黑提包的紳士(我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提包),還有一個穿著褐色鄉下花呢衣服的人,他面色蒼白,凹陷的臉上長著連鬢鬍子。我們走近時,他們轉過身來。這樣一來,我們眼前就展現了一幅奇怪的景象,我不禁驚訝地叫出聲來。

  杉樹下放著一個老人的屍體,他雙臂前伸,手指頭抓著草;他的鬍子從一個很特別的角度伸出來,把他的臉都遮住了。他的喉嚨被割裂,裡面的骨頭露了出來;他頭部周圍的一大圈土已被染成深紅色。那位醫生急忙地走向前來。

  「這是個駭人聽聞的事件,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他激動地大聲說道,「我的妻子一接到你的電報就趕到車站去了。我相信她能及時到達。她接著費爾斯小姐了吧?」

  「感謝你,她接著了。咳,真遺憾,我自己卻沒能及時趕來。」

  那個警察懷疑地說:「似乎您已預見到會發生這個悲劇了,先生。」

  「我確實預見到了,警官,因此我才出現在這裡。」

  「嗯,我想知道……」福爾摩斯輕輕地拍拍他的胳臂,把他拉到一邊去說了幾句話。當他們再回到我們那裡時,那個警官原來煩惱的臉上有了寬慰的神色。他說:「就按照您的意願辦吧,先生,您放心,唐斯頓先生會向您重複他的陳述的。」穿花呢衣服的人把他那凹陷的面孔和淡灰色的眼睛轉向我們這一邊。他尖刻地說:「我不明白為什麼我還得重複一遍。你就代表法律,對吧,奇布爾警官?你已經記下我的陳述,我再沒有什麼可說的。你最好是趕緊把費爾斯先生自殺的報告送出去吧。」

  福爾摩斯嚴厲地插話說:「自殺?」

  「對,此外還能是別的什麼呢?他過去幾個月一直悶悶不樂,全家人都能證明這一點。現在,他在自己的嗓子上切了這麼大的口子。」福爾摩斯在屍體旁跪下。

  「哼,這當然就是他用的工具了。一把牛角柄折刀,刀身可以折回去。我看它是意大利產的。」

  「你怎麼知道?」

  「它上面有一個米蘭刀匠的記號。哎,這是什麼?哎呀,多奇怪的東西。」他站起來,仔細地查看他從草地上拾起來的東西。那是一支短筒步槍,就在扳機後面裝著帶鉸鏈的槍托,所以整個武器可以折迭起來。警官說:「它就在他的頭旁邊。似乎他預感到要出事,因而帶著它準備自衛。」

  福爾摩斯搖搖頭說道:「槍裡沒裝彈藥,你可以看得出來,槍閂上的潤滑油沒動過。可這又是什麼?華生,把你的鉛筆和手絹兒借給我,行吧?」

  「那不過是槍托上留著的通條口。」唐斯頓先生厲聲說道。

  「我知道這個。嘖,這太奇怪了。」

  「又怎麼了?你把手絹兒包在鉛筆上插進那個窟窿裡,現在你又把它抽出來了。手絹兒上什麼也沒有,你卻覺得奇怪。你到底要找什麼東西?」

  「塵土。」

  「塵土?」

  「正是,這個孔裡藏過東西,所以孔壁是乾淨的。正常情況下,通條裡總是會有塵土的。唐斯頓先生,我想問你幾件事,因為我瞭解到你是第一個報警的人。聽你親口說這些事。我就不用再整個兒把你的陳述看一遍,可以節省時間。」

  「這個,我要說的不多。」他說道,「一個小時以前,我出來散步,想吸點新鮮空氣。我看見費爾斯先生站在這棵樹下。我和他打招呼,他回過頭來,然後又回過頭去,好像把手抬起來放到嗓子那裡了。我看到他搖晃著倒下去。我跑過來時,他已躺在那裡了,就像你所看到的一樣,嗓子上有一個大口子,刀子在他身旁的草地上。除了派男傭人去請諾德姆醫生和警官之外,當時我什麼也不能做。我要說的就這些。」

  「很明白。你從前是和費爾斯先生一起在西西里的,對吧?」

  「對。」

  「嗯,先生們,如果你們想回到屋子裡去,我就不再耽誤你們了。華生,也許你願意和我一起留在這裡,警官,還有你。」

  醫生和唐斯頓剛消失在花壇後面,福爾摩斯馬上就活動起來。有那麼一會兒,他爬著在死者周圍的草地上轉了一圈,好像一頭精瘦而很賣力氣的捕狐犬在搜尋獵物的痕跡。他一度俯身仔細注視著地面,接著就站起來,從口袋裡抽出放大鏡,開始檢查杉樹的樹幹。

  忽然,他停在那裡不動了。我和警官按他的手勢跑到他身旁。福爾摩斯一邊用手指著一邊把放大鏡交給警官。他平靜地說:「檢查一下樹上的那個結點。你看見什麼了?」

  「我看像是一根頭髮,先生。」奇布爾儘管一邊用放大鏡看著一邊答道。「不對,不是頭髮,是一根褐色的線。」

  「正是。也許你能把它取下來,放到這個口袋裡。好,華生,幫我一把,我要上去。」福爾摩斯攀到樹杈上,靠在樹枝上,向四周張望著。他笑道:「哈!這是什麼!樹幹上有新的擦痕,樹杈上有泥印,樹幹上黏著另一小段褐色粗料子的線,可能有人曾經待在這個地方。這是個寶貴的發現。我就要跳下去。請你們注意我著地時的準確位置。好!」他跳下去之後走到旁邊,問道:「嗯,你們看見什麼了?」

  「兩個小小的凹痕。」

  「對。那是我腳後跟的印跡。往外看。」

  「啊呀!」警官叫起來,「一共四個,不是兩個。它們完全一樣。」

  「只是另外兩個沒有這樣深。」

  我忽然喊出來說:「那個人比較輕!」

  「好啊,華生!嗯,我認為咱們已經看到了所有需要的東西了。」

  那個警官用熱切的目光瞪著福爾摩斯說:「我自己都不能理解。這些東西意味著什麼?」

  「也許你能官升一級,奇布爾警官。好啦,現在咱們該去找他們了。」我們到達那所房子時,警官帶我們進入一間長形拱頂的房間,房間裡稀疏地擺著家具。

  正在窗前一張桌子上寫東西的諾德姆醫生抬頭看見我們進屋,說道:「福爾摩斯先生,你們回來啦?」

  「我看得出來,你正在寫報告。」我的朋友說,「我建議你特別注意,不要寫錯。」諾德姆醫生毫無表情地注視著福爾摩斯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能不能說得再明確一些?」

  「很好。你對艾博斯坦丁喬蘇亞·費爾斯先生的死有什麼看法?」

  「嘖,先生。這並不是什麼看法的問題。根據我們眼見和醫學上的證據,喬蘇亞·費爾斯先生是刎頸自殺的。」

  「這位費爾斯先生真是個怪人。」福爾摩斯說,「他自殺時切斷了頸靜脈還不滿足,竟然用一把普通的折刀把脖子的其餘部分也切開,用唐斯頓先生的話說,他把脖子切出這麼大的口子。我總覺得如果我要搞陰謀,我就要避免犯這種錯誤。」在我的朋友說完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室內沉寂得令人緊張。接著,諾德姆醫生突然站了起來,而一直抱著胳臂靠在牆上的唐斯頓先生則抬起眼睛看著福爾摩斯的面孔。

  他平靜地說:「謀殺是個醜惡的字眼,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

  「而且是一種醜惡的行為,雖然對馬拉·維他來說也許不是這樣。」

  「這純粹是胡說八道!」

  「嘖,我原來指望能靠你來補充說明我可能忽略了的細節。然而,現在你把這個可怕的秘密團體的名稱說成是胡說八道,那麼,你無疑會有興趣瞭解一些事實吧?」

  「你要小心,福爾摩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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