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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從七八個跳搖擺舞女郎的表演來衡量的話,這個歌舞飯館的名字還真是名副其實:熱點——火熱的地點。她們迅速地變換著,一會兒一個人,一會兒兩三個人,不停地旋轉、蹦跳、抽動。而所謂的舞臺不過是一張較高的大而圓的桌子,周圍坐著看客,這樣他們便能從最近處細細觀賞姑娘們的皮肉。關於姑娘們的衣著簡直不值得一提。反正用那些布料做一條男人的領帶是根本不夠的。不過她們身上畢竟還有這麼一兩條窄窄的布條,以便看客們往後面給她們塞美鈔。

  塞了大把美鈔的人過後可以享受一場特別演出,就在他的鼻子跟前。

  菲爾和我沒有要舞臺桌子旁邊的座位。我們坐在靠近吧台,熱點的一個較涼的地帶,觀察著舞臺四周的動靜以及其他二十四張桌子邊坐滿的男男女女。看得出他們都是一些對充滿刺激的夜生活滿懷欲望情趣的人。幾乎沒有一張桌子上沒有從冰箱裡取出的香檳酒瓶。

  這就是羅德尼·柯拉夫所說的那家布朗克斯的夜總會。他說他就是在離開那裡的時候受到一名陌生男子的脅迫而去39街尋找範希·赫維什的汽車並且記下電話號碼的。

  我們到這裡來倒不是為了核實他的說辭。這件事早就由市警察局的警探們處理了。他們訊問過老闆和酒吧的管理人員。不過,也沒有瞭解到多少情況。不錯,這裡的人認得柯拉夫。他時不時來喝上幾杯,盯著瞧姑娘們的表演,但是要跟一個姑娘來上一個香檳派對,他還沒有那麼多錢。在警探們看來,像羅德尼·柯拉夫這類的衝動性兇手受到觀賞表演的刺激而在黑暗的街道上襲擊他的下一個受害者,是完全合乎邏輯的事。在布賴恩·佩斯的謀殺調查處裡每一個人,直到上司,都對他是兇手這一點確信無疑。那為什麼菲爾和我還坐在這個夜總會裡呢?

  那就請您去問我們的頭兒——約翰·德·海先生!

  海認為柯拉夫還夠不上三起引起轟動的罪行的肇事者。在他看來幹這類罪惡勾當他頭腦還太簡單了點。在柯拉夫身上也看不出有跟女記者耍這套奇怪把戲的動機。再說,柯拉夫過去對他的受害者總是加以強姦,然而在那三個慘遭不幸的姑娘身上卻沒有絲毫被強姦的痕跡。

  海先生給我們的任務是,查清到底誰是這三起謀殺的元兇。

  夜總會的經理走到我們跟前。他是一個刻意打扮的漂亮男人,油光鋥亮的頭髮,細細的黑髭,草莓色晚禮服的翻領上別著一塊小牌子,上面是他的名字:赫爾曼·弗納爾。

  「如果你們要人作伴,請別客氣!」

  菲爾朝他一笑。「我們還沒有決定,赫爾曼。」

  「我可以給你們在舞臺邊找個座位。從近處挑選起來更方便些。」

  「我們現在還有威士忌,這就夠了!」

  他聽罷就只得告退了。

  我們知道赫爾曼·弗納爾只不過是個傀儡。夜總會真正的主人深藏在一個匿名公司的背後。

  掏出聯邦調查局的證件,向這裡的人提出與警探們相同的問題,現在已經毫無意義。絕不能讓人知道我們在這裡喝的威士忌是用的納稅人交的稅款。我們裝出跟所有來這裡的人一樣,只不過尋找自己想要的樂子;而實際上我們卻急切地盼望能察看到推動案子進展的蛛絲馬跡。

  我前面已經講過,搖擺舞女郎們在當舞臺用的大桌子上隨時準備為給她們往窄窄的布條後面塞美元的男人奉獻特別節目。「特別」的程度取決於美鈔上數字的高度。二十美元以下沒什麼特別的可瞧,而如果是一百美元,那她們就會欣然把本來就少得可憐的遮羞布又脫下幾塊來。

  菲爾此時讓我注意一個男人。從他身旁扭擺而過的姑娘,他沒有不給上一百美元的。他左手握著一把鈔票,每一個在他面前使勁搖頭晃腦並且緩緩下跪的姑娘,他都要從中抽出一張放在她的面前。

  他這種行動的奇怪之處在於,無論小妞接到錢以後所奉獻的是什麼,他似乎都不感興趣。他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他朝前耷拉著腦袋,最多也就能夠看得見舞女的鞋尖。也許他喝醉了,可單單這一點還不足以解釋他目前的所作所為。

  這時,從左邊朝我飄過一陣香水的氣味。我不覺轉過身去。

  只見一個紅發女郎穿著的一件黑色的緊身連衣裙在緩緩地往下滑落,到雙膝處卻又停了下來。

  「嗨,我是黛莎。」她高聲說,「熱點可不就是趴在吧臺上的好地方。」

  透過她一臉的脂粉露出點點雀斑。她那雙灰色的眼睛閃射著冷漠探詢的目光。

  與紅發的黛莎同時,在菲爾那一側出現了一個苗條纖柔、劉海髮式的姑娘,她眼梢上挑的杏仁眼可能來自於她一兩個遙遠的亞洲祖先。

  「嗨,我是姬塔。」她用輕柔的嗓音說道,「那後邊還有一張空桌。」

  菲爾和我都瞭解一般夜總會的遊戲規則。如果我們拒絕黛莎和姬塔,十分鐘後就會有另外兩個姑娘來試運氣,在拒絕第三個或者第四個之後,如果還不願意最終在一群漂亮姑娘的簇擁下打開香檳酒瓶的話,經理就會走過來向我們建議,最好另找一個地方度過餘下的夜晚時光。

  在姑娘們和我們之間在進行著通常的所謂「熱身」。菲爾問杏仁眼的姬塔,她是不是也會像搖擺女郎一樣在舞臺大桌上表演。她舉起兩隻手,做出婉拒的樣子。

  「誰要是想看我的那個樣子,就得花比塞在吊帶裡的二十塊更多的鈔票。」她一邊笑著,一邊把嘴唇貼近菲爾的耳朵,輕聲慢語地說,「首先他得付我喜歡。」

  「那個穿格子上衣的男人正在散發百元大鈔呢。」

  她點點頭。「是啊,我早看見了。他的腦袋瓜有點不大正常。」

  「昨天夜裡他也在這裡搞類似的名堂。」紅發的黛莎湊過來補充說,「他喝得醉醺醺的,看門的吉姆不讓他進來,可塞給他兩三百元以後,吉姆當然就彎腰伸手表示歡迎啦。那男人踉踉蹌蹌地走到舞臺附近,可他不坐下,而是搖搖晃晃地站在一排椅子後面。」

  姬塔咯咯地笑起來。「他醉得站立不穩,非得扶著椅背不可。坐在椅子上的那位客人轉過身來讓他走開。你們猜他怎麼著?」

  「又掏出一張百元大鈔?」菲爾猜測說。

  兩個姑娘不約而同地都大笑起來。

  「沒錯!他把鈔票塞進他正張開著的嘴裡。那看客一下蹦起來連忙把鈔票吐出來。他先還以為是一張什麼廢紙,可後來一看,是張一百元的鈔票,於是就立刻彎腰把它撿起來,客客氣氣地把椅子讓給了他。」

  「他坐下了?」我問道。

  「沒有。」黛莎回答,「他兩隻手插在他的上衣兜裡,而等到他又伸出手來的時候,他所有的手指間都夾著綠色的鈔票。他把鈔票往臺上一扔,咕咕噥噥地說了幾句話,便轉身來,蹣跚著朝出口走去。」她笑得沒法說下去,等她喝了一口之後,才把她的故事說完:

  「當然姑娘們立即停止扭擺,開始抓搶鈔票,可有的紙幣掉進座椅之問。於是十幾位看客也參加搶奪這意外之財。刹那間一片混亂。很多人沖到台前,也想截獲些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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