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戶川亂步 > 在黑暗中蠕動 | 上頁 下頁 | |
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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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前科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靠著櫃檯撐著腮幫,發出嘶啞、渾厚的聲音叫嚷著。喜八則要了杯啤酒。 「再來一杯。」 一口氣喝完後,那男人又要了一杯白蘭地。其下酒菜是切得細細的捲心菜。他一邊手拿捲心菜蘸著醬狼吞虎嚥地吃著,一邊不斷地要酒。 「大姐!能否給這位老哥也來杯,我要敬他一杯。」 那男人已醉得差不多了。看到喜八傻傻地盯著面前的白蘭地,竟放肆地大笑起來。 「別害怕,又不讓你付錢,盡情嗎吧。」 說著,好像有什麼可笑的事一樣,那男人哈哈大笑起來。 不久,店裡的各個角落都灰暗下來,熏得漆黑的燈泡發出暗紅的光線,客人也逐漸多了起來。那個矮小女人接客的聲音頻繁起來,破陋的小酒館中竟顯得熱鬧非凡起來。圍著馬蹄形的吧台形成一個奇特的派對。帶著酒意,那些初次相識的人們開始用粗魯的語言,不帶任何惡意地交談起來。談話的內容多是發洩不滿。這是無所事事之人的不滿,聽上去如孩童般天真幼稚。喜八捧著一杯酒悠然地聽著這些粗魯卻讓人心情舒暢的談話。 「吆嘿,吆嘿……」突然那前科者打著狂放的節拍,唱起一首奇妙的歌曲來。那曲調竟讓人覺得舒緩、悠閒。喜八盯著他那張因為喝了酒而有點人樣的面孔,聽著這首歌,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廣闊無際的大海,想起了那操縱著被海風吹得鼓起的船帆的雄健的海員們。也許這首歌是一首船謠。「吆嘿、吆嘿……」這一拖長的餘韻也永久地留在耳中。 「不要滿臉苦相。」 那前科者陡然煞住了歌聲,大罵起來。周圍的人全都饒有興致地盯著這張喝醉的面孔。 「錢?錢是什麼?錢這玩意,要有就有。你們別看我這副德行,我有個有錢的親戚。啊,是類似于親戚的傢伙。只要我敲他一筆竹杠,他就會老老實實地低著頭,將一百兩、二百兩的鈔票拿來,並對我說儘管用。哈哈哈。」 男人那張可怕的面孔越喝越明亮,越喝越討人喜歡。喜八甚至會想:這樣的人會有前科? 「以前我不知道他住在哪裡,昨天剛剛弄清楚。我該轉運了。明天他就會送錢來。什麼?他不可能不來給我。哇哈哈哈。我也是有錢人了,有錢人了。兄弟們,宋慶祝一下。再幹一杯。」 男人說得唾沫星直飛,那骨節粗大的手不斷重重地拍打在植村喜八的後背上。看著這副無憂無慮的樣子,讓人感到那天腰揣短刀,尾隨舞女之後的男人簡直就是另外一個人。喜八想乘對方酒酣之際,打探一下他與蝶的關係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認不認識三友館的一位名叫胡蝶的舞女?」 喜八揀了個機會,漫不經心般地問到。 「什麼?」 「一個名叫胡蝶的舞女。」 話音剛落,那方才還起勁的前科者一下子變了臉色。 「胡蝶?你說胡蝶怎麼了?」 前科者那張扭曲的面孔,死盯著喜八,一步一步地逼近過來。 14 對方聽到胡蝶一詞後,立刻變得氣勢洶洶,植村喜八一下子就呆住了,頓時痛恨自己那與生俱來的好奇心。「犯了個不可饒恕的錯誤,這傢伙也許會殺了我。」他腦中一下閃過這樣的念頭。 喜八臉色大變,直著眼睛,呆呆地望著對方,而前科者那張鉛灰色、青筋突起的大臉如金剛力士般逼迫過來。 「你是蝶什麼人?」 從前科者的嘴中噴出含有高度酒精的唾沫。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在喜八的腦中閃現出許多的意味。怎麼回答才好?從對方那充血的雙眼中射出的寒光足以說明這不是一句酒話。 這個男人肯定自那天晚上,即喜八裝作刑事偵探的那天晚上後,就再也沒找到蝶。並且他現在肯定也明白那晚放走蝶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什麼刑事偵探。即使他當時沒能記住喜八的長相,從剛才的氛圍中也能感受出。 「沒有任何關係,僅僅在舞臺上看過她。」 喜八怯怯地答到。 「哼,真令人可笑,你真是個色鬼,什麼都不知道還要問。」 前科者啪嗒將一直揮舞著的像要刺穿喜八眼睛的那雙筷子丟在了桌上。讓人詫異的是他繼續狼吞虎嚥地吃起放在桌上的生捲心菜。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胸口,同時嘴中嘟嘟囔囔地發出毫無意義的話語。 「喂!」 突然間,他又揚起頭大叫著。 「拿酒來,酒,酒。」 叫著叫著,頭又垂下去,最後是不為人懂的嘟噥聲。 「喝得太多了。」 喜八心中暗喜,為了向其他人掩飾窘狀訕訕地說著。他急急忙忙結完帳後便鑽出了酒館的布簾。外面已是晚上。酒館對面有一家散發著奧蟲氣味的廉價賓館,昏暗的燈光下,一個營養不良的拉客男子,穿得像是雞公,正尋找著迷路的鄉下人。一個身穿細條紋短上衣,腳穿帶後跟的竹皮草展,身上刺青的老兄哼著小曲,穿過馬路。已經這麼晚了。喜八對這一帶不熟悉,弄不清方位,但依然邁開腳步。 還沒走兩三步,袖口被重重地拖住。 「稍等一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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