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戶川亂步 > 人豹 | 上頁 下頁
四二


  「嗯,可能吧!好像是的。不過,即使不是乘車子去的,也已經過了好長時間啦!他沒理由在這邊磨磨蹭路的。嘿嘿嘿嘿嘿,那就再見了!」

  虎男一種極愚鈍的語氣嘟噥道,旋即重新把虎頭套上,慢吞吞地離去了。

  明智小五郎不得不迅速考慮下一步應該採取的行動。但是,在考慮的同時,他忽然感到了背後的空虛。是一種令脊背陣陣發冷的空虛感。

  當地意識到那暗示著什麼的時候,不由得大吃一驚地轉過身來。結果,果然不見了背後本應在的身影。「女壯工」打扮的文代夫人,就仿佛蒸發了一樣,從穀底的小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明智立即產生出這樣的直覺。如果不是那樣,文代夫人是不可能不打一聲招呼就從他的視線裡消失的。

  紅色的廣告傳單背面寫著「文代夫人不要緊把」但當明智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文代夫人已經並非「不要緊」了。

  可是,這件事從頭到見到底是用什麼樣的手段,在大白天擁擠的人群中得以進行的呢?

  不管「人豹」是多麼膽大包天的魔術師,果真會發生這樣的事嗎?

  熊

  當明智追在化妝廣告人的後面從小道裡拐入後街的時候,「女壯工」打扮的文代夫人慢了一步,正好走到小道的中間部位。

  路邊的一個角落裡,有一排低矮的鐵欄杆,從那兒有個狹窄的水泥階梯像陰森的洞穴似地在遇到建築物的地下。那是開在電影院地下室裡的地下酒館的人口。

  文代夫人剛從那個欄杆旁走過,從洞穴的階梯下面嗖地竄出一條黑影,突然從她的背後擔了上來。

  只見文代夫人努力想要抬起雙臂。但是,沒來得及叫出聲來,穿著黑色號衣的男子和「女壯工」模樣的女人抱成一團,仿佛奇怪的偶人一樣一動不動。男子的手上有一塊廢布頭樣的東西,從後面捂住了女人的嘴。

  不一會,男子輕輕鬆松地把攤款的文代夫人背到了背上,然後旁若無人地以那樣一到奇怪的樣子,走進了電影街正街擁擠的人群之中。

  男子是穿著肮髒號衣的民工的打扮。破舊的草帽帽檐一直垂到了鼻頭,從那下面露出滿臉黑乎乎的半寸長的邋遢鬍子。他背著看似其老婆的「女壯工」樣的女人,分開人流急匆匆地走去。而且背上的女人已處於昏迷狀態,兩手耷拉在男子的胸前晃來晃去。他們不可能不引起路人的注意。上張臉一齊注視著他的背影。

  但是,男子好像全然不在意這些的樣子,大踏步地走去。眼前是六區的派出所,有一位膚色白皙的英俊的警察正在站崗。男子以非凡的機智,停在了那位警察的正對面,招呼道:

  「我老婆抽羊癲瘋了,真沒辦法。您能不能給介紹一位大夫產

  警察被他這麼一問,滿臉困惑。

  「大夫?你沒有經常就診的大夫嗎?你是哪兒人?」

  「嗯,是三河島的。」

  「三河島?噢,是這樣。這一帶你沒有熟人吧。如果是抽羊癲瘋的話你不必擔心吧!不管她,過會兒就會好的。」

  「但是,我想設法給她治療一下。換了是我的話,她也不會不管我的。」

  男子顯得有點生氣的樣子。

  「是嗎?那麼,你最好背她去福利診所。福利診所知道吧!在本願寺的後面。」

  警察說了這些以後不再理他。而且,男子也達到了目的。他就那樣背著女人,一路小跑地穿過了電影街,便不知去向了。

  當文代從麻醉中蘇醒過來的時候,她已躺倒在陌生的。鋪著發紅的草席的、有點肮髒的房間裡。

  「醒來了?明智的夫人,我終於把你弄到手了!」

  身穿號衣的鬍子拉碴的男子,貼著她的臉,惡狠狠地招呼道。

  「哈哈哈哈哈!看來腦子還沒清醒呢!快,該醒了!」

  「哎呀!這是什麼地方?還有,你到底是……」

  文代夫人大吃一驚,一邊急著想要爬起來,一邊質問般地叫道。

  「你問我嗎?」

  於是那男子一邊玩味著對方的苦惱,一邊慢悠悠地答道:

  「我是你熟知的人啊!聽!這聲音不記得了?就在前不久,我們不是還在你家的書房裡談過話嗎?」

  文代夫人臉色蒼白,瞪大了眼睛,直盯著那張不再說話的男人的臉。

  「哈哈哈哈哈!你是覺得臉不一樣吧!那現在就給你看看!瞧,就是這張臉。這張臉你不會忘記的吧!」

  男子把遮擋著眼睛的草帽脫下扔到一邊,又把滿臉亂蓬蓬的鬍子一把扯下來。

  「啊!恩田……」

  文代夫人驚叫一聲,慌忙從男子的身邊躲開。

  「認出來了吧!就是那個恩田喲!聽說還有一個名字叫人豹吧!你們給我起了個很好的名字。呵呵呵呵!噢,文代夫人,你想逃我也不會讓你逃掉的啦!還有,不管你喊多大聲,這兒沒有別的人家,所以不會起任何作用的……對不起,你只能聽天由命嘍!」

  明明是醜陋的野獸,卻仿佛念戲劇臺詞般地講著,人豹一步步地逼近編成一團的獵物。

  野獸一般骨頭凸顯的黑臉、閃著藍光的巨眼、鮮紅的嘴唇、磨光的銳利的牙齒,這一切慢慢地慢慢地,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特寫鏡頭逼近文代夫人充滿恐懼的整個視野。

  實際上已逃無可逃。另一方面,也沒指望能夠戰勝這個無比強大的怪物。大多數女子恐怕只能哭喊著成為獸人的餌食了。但是,文代夫人沒有讓他得逞。

  那是一場漫長的一殘酷的惡戰。文代夫人美麗的面龐像拳擊選手般地傷痕累累,衣服被撕成了碎片。後背一起一伏地喘著粗氣,喉嚨乾澀,舌頭像燒焦了一般枯乾。這一場惡戰,連人豹也搞得滿臉油汗。

  不用說文代夫人遭遇到了極其悲慘的厄運。但是,她沒有放棄最後一道防線。她還維持著死守這道防線的餘力。就連惡魔也對這樣無比頑強的女人的抗抵無可奈何,只得由愛慕轉為憎惡,轉而採取第二種手段了。

  「嘿嘿嘿嘿嘿……」

  從惡魔的血盆大口中,迸發出過於亢奮的變調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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