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戶川亂步 > 女妖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九 | |
|
|
實在是一個可惡而又可怕的人物。 他奇妙地看著丈夫微笑,而丈夫也嘲諷般地沖著他微笑。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丈夫也和小五郎一樣知道什麼嗎?他二人的談話難道是心照不宣?那些我所不知的事情究竟是什麼呢? 十二月十七日昨晚丈夫上床後一句話也沒說。從明智走後一直到睡覺的這段時間,我們隨便談了幾句,可他不知為什麼突然間變得煩躁起來。似乎我的話引起了他的不快,可我想不出到底是哪一句話冒犯了他。我第一次看到丈夫這種陰沉的臉色。這天晚上,我們沒有往常的那種柔情蜜意。上床以後仍是興致索然。無論是我,還是丈夫都懶得開口談點什麼。只感到有種鬱悶和不安在侵襲著,與其說是鬱悶倒不如說是恐怖。恐怖的陰影正在一點一點地擴大。 對於考慮問題,我並非不擅長講求道理,而是我的直感要先於道理,說是預感也好。我把首先感覺到的事情作慢慢的具體分析,而結果常常是應驗了我的預殤。至今還沒有自相矛盾的不合乎道理的先例。所以我深信自己的預感。 我的丈夫如此擔驚受怕還是第一次。我這種異常的預感決不會錯,我一定要分析一下其中的原因。然而分折的結果是令人毛骨依然的。很早以前我就有某種預感,而時至今日也沒有透露的原因是自己~直在欺騙自己。 我的秘密越是不想讓人知道就越想傾訴,於是形成了寫日記的習慣。而且一定要用帶鎖的日記本。把秘密永遠藏在心裡是很苦悶的。精神分析學說認為那會成為疾病的根源。秘密越深痛苦也就越大。伊斯蘭教的懺悔台一定是為緩解痛苦而發明的,它偶然地附會了精神分析學的原理。可是,無論在多麼神聖的僧侶面立我都不能坦白自己的秘密。於是,我決定把全部秘密都傾訴在這個帶鎖的B記上,從員減輕我的煩惱。B記寫滿了就付之一炬。至今為止共寫完了七本日記,都已化為灰燼了,這第八本不久也會被燒掉的。 丈夫從早晨就出去了,傭人們也都靜悄悄的,沒有人妨礙我。我把昨天晚上花了一整夜的時間思考的問題逐一地再現在日記上。 昨晚,當我躺在床上瞪大眼睛深思時,隱藏在我內心深處的怪物一下子竄到了我的眼前。儘管我被嚇得驚恐萬狀,但仍移不開視線。如果不把隱約的疑慮進行徹底的剖析,心靈上的不安將永遠不會消失。我要緊緊抓住那怪物,在強烈的光線下進行解剖。如果把剖析的經過和結果用文字表達出來的話是很長的,大概會用去日記的幾十頁。 在事件的一開始,我們看到的是白色的手帕飄落到窗外的情景。這件事早就成了經常映入我眼簾的圖像。但是如果分析這手帕的含義是可怕的,我深知其中的秘密,但我還是裝作一無所知,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現在我不得不把心裡的話講出來了。 那時,我和丈夫正在熱海別墅的二樓用望遠鏡觀察著自見崎的懸崖。當我看見在松樹下有一個人時,就和站在旁邊的丈夫說了。於是,丈夫取下了另一架望遠鏡觀看。他有個不慣,每次用望遠鏡之前一定要用手帕擦鏡頭。當時他拿出手帕象徵性地擦了擦,這之後的一瞬間,手帕從他手中滑落了,飄飛到窗外。於是,當我們再重新對準望遠鏡觀看時,姬田恰好從崖上往下跌落著。 是由於丈夫不慎手帕才落掉的嗎?如果是有意的,事情又會怎麼樣呢?我想他是有意的。這種想法很早就在我心裡萌生了,但我又不敢認真想下去。因為我感到恐怖、震顫,只要一想此事,那可怕的怪物就將出現在我眼前。 現在,我們假定丈夫是有意識地使手帕落下去的,就會產生一個可怕的結局,即我丈夫就是殺人兇手。而飄落到窗外的白色手帕,只能被認定是給在外邊的什麼人發的信號。除此以外沒有別的可能。那麼,信號是發給誰的呢?那是發給藏在對面魚見崎懸崖上的同樣用望遠鏡注視別墅這邊的那個人的信號。當然,那個人肯定不是姬田,而是另外一個人。那人藏在樹木叢中,這邊的望遠鏡是看不到的。 為什麼說信號不是發給姬田的呢?因為當時站在懸崖上的那人並不是姬田本人。我們用望遠鏡只看到了有人落下去,一直到後來發現了姬田的屍體,也不知道當時站在懸崖上的人並不是姬田。儘管借助於望遠鏡,但還是看不清,那漂亮的條紋西裝映人望遠鏡的只是一片灰色。 通過昨晚小五郎的談話才使我豁然明白了,我們目擊到的墜崖者並不是姬田本人。偵探面對被懷疑者,只說了真相的一部分,以激起被懷疑者的恐懼心理,使他措手不及而於驚慌失措中幹出意想不到的蠢事來。他們就等待著這一時刻的到來。 昨晚的小五郎就是運用了這一手段。這是一種心理拷問的方法。那意思分明是說密室之謎不是如此簡單地被我們解開了嗎,再有那模特兒的秘密不也……所以其它所有情況我們是都知道的。 小五郎談到模特兒時,情不自禁地把它和手帕的事聯繫了起來。為什麼畫家房間裡的模特兒沒有腹部和腰部呢?因為無論多大的皮包都是裝不進去整個模特兒的,上身和腿連結的部分即使切成兩段也還是裝不進去。而那皮包就是魚見崎茶店女招待看見的穿灰色大衣的男人拎的那只。那裡面裝的就是那個人體模特兒。綜合所有的疑點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像玩拼畫玩具似的,把它們這樣拼擺起來一看正合適。 小五郎耐人尋味地講述了在模特兒的胸部下端和兩條腿的上端有一圈小窟窿的情況。可以用粗鋼絲把二者眼兒對眼兒地縫合在一起。於是,胸部和腿部之間的鋼絲就像竹簾子似地排列著。這樣一來,用它完全可以代替整個模特兒。這樣,給模特兒人形穿上和姬田一樣的西服,在脖頸上系一條像釣魚線似的很結實的細繩,繩的長度一定要比從懸崖到海面的距離長些。 魚見崎茶店女招待看到的穿灰色大衣的男人,把模特兒分解著裝在大皮包裡,拿到了懸崖上。然後把它藏在從我們別墅二樓的窗口看不見的樹木叢中,再把它組合成很像姬田的木偶人形,之後把系在脖頸上的細繩拴在松樹枝上,至此,模特兒便成了需要人操縱的木偶站在懸崖上。操縱木偶的男人仍藏在樹叢中,他用那根細繩控制木偶活動。我們用望遠鏡看到的站在懸崖上的人實際是木偶人。 當時,丈夫也拿來了望遠鏡。而那手帕落到窗外,其實是暗號。藏在懸崖上的男人此時也正看著這邊。當他看到飄落的手帕後,馬上使木偶從懸崖上墜落下去。於是,這一幕映入了我們二人的望遠鏡。 為什麼要用手帕為暗號呢?這已不言而喻。如果沒有這邊的兩個人在看著,那邊是什麼也不會發生的。那意思顯然是說望遠鏡可正在看著你那邊呢。多麼微妙的計劃呀!儘管有那麼幾秒鐘的瘋狂,但所有的計劃都已付諸東流了。啊!那若無其事地弄落手帕伎倆!可怕,多麼可怕的企圖啊。 僅僅進行一項表演就付出了相當的心血。而賽那麼多的辛苦為什麼一定要人看到木偶墜落呢?這是在洗刷自己,從而製造出一個無可置疑的證據。當時用望遠鏡觀看魚見崎的只有我和丈夫,而在司或彥也在場,並且他說用肉眼也看到了一個象豆粒似的東西從屋上落下。這樣,就有了三個證人。而且這三個人還是這個案件的首先發現者。正因為我們報的案,警察才發現了姬日的屍體。但真正的兇手既是遠離現場的目擊者,又是這一事件的發現者。哪還有比這更精心的策劃呢?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