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戶川亂步 > 怪指紋 | 上頁 下頁
四五


  「不,決沒有忘記。我認為北園龍子正因為有怪指紋所以不是真正的犯人。宗像君,我們不是在議論合乎常識的事情,是在跟一個超越常知的可怕的犯罪者打交道呀!我的想像力跟這回犯人的超人的空想相比就算不了什麼啦。啊,多麼精彩的戲法啊!我一考慮犯人的這種空想力,精彩得都叫我入了神了。犯人從案子開始到最後不厭其煩地給人看那怪指紋,抓住一切機會宣傳:『犯人有這種特徵的指紋!有這指紋的人才是真正的犯人!』而且,這同時也成了最令川手懼怕的手段。犯人狡猾的智慧實在令人驚歎啊!但這當然必須往相反方向去考慮。在犯人宣傳的事實裡總是有其背面。那怪指紋決不是犯人的,不,豈止如此,那指紋僅僅是在被害者的指頭上。諸位,犯人的智慧之可怕從這一件事看不也很清楚了嗎?三重旋渦的怪指紋正如那紋路所象徵的,的確起了三重作用:第一,通過那妖怪一般的隆線紋路使被害者極度恐懼,使復仇更有效果;第二,給世人一種錯覺,以為有這怪指紋的人才是犯人,有助於真正犯人自身的安全;第三,從報復的對象呼的妹妹本人的手指上偷來那怪指紋,就是說,最後企圖將殺人罪的嫌疑全都轉嫁給被害者本人。犯人偶然發現在仇敵川手的妹妹手指上有那個奇怪的指紋,並由此安排好這一復仇計劃的步驟。犯人通過某種手段(這手段是非常有意思的)接近了川手的妹妹,我想大概是這樣竊得他妹妹的指紋,根據精巧的照片製版技術製造了怪指紋的膠版,那偽造的指紋就一直暗藏在犯人的口袋裡。諸位,那不過是巧妙的製成的膠版而已。那就是魔術師的戲法的底兒。正因為如此,犯人能超越一切不可能,在任何場合,比如說在被害者妙子漂亮的臉蛋上都趁著混亂偷偷地按上了指紋。可是犯人這奇妙的戲法對這指紋的持有者川手的妹妹來說完全是個難以想像的重大打擊。她起初也許沒有察覺,但在報紙上作為殺人犯的怪指紋登載了放大的照片時,怎麼不吃驚地凝視自己的手指頭呢?!啊,想一想當時她多麼驚恐,都叫人不寒而慄啊!她一定堅信自己絕對擺脫不了嫌疑了,於是她就切斷了可恨的指頭扔到了隅田川裡,並且偽裝搬家躲在頂棚裡,企圖待搜查工作松一點以後逃到什麼地方去。雖然是犯罪者一樣的離奇古怪的行動,但作為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的獨身女子來說,也難怪她嚇得神魂顛倒,想出這樣狂妄的主意來。但到頭來卻陷入了真正犯人的圈套。如此折磨她,僅這一點犯人的目的也達到了一半,但他進一步追逼這個可憐的女人,殘暴地刺死了她,並偽裝成是自殺的樣子,自己裝作沒那一回兒事似的。不,不僅如此,犯人的陰謀詭計幾乎是無窮無盡的,大家根據北園龍子的女傭的證詞,都知道龍子一直在偷偷地跟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幽會吧,我的假設告訴我:那個男的不是別人正是真犯人自己。他就這樣玩弄仇敵的女兒,竊得了作為復仇材料的指紋,並且成功地全部抹掉了龍子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這就是說,』有這樣的事實:在這回的案件中幾次發生兇殺案的當天,龍子總是被這個男人叫出去,不在家裡。只要不在現場的證明成立,懦弱的龍子也決不會幹出剁掉手指頭這等事來吧?但大概她知道那是根本沒有希望的,所以採取了那種狂妄的行動。真犯人在所有方面都絲毫沒有疏漏。」

  大家現在橡木頭一樣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緊握著汗津津的手,傾聽著分析得細緻入微的名偵探的推理,但唯獨宗像博士一人看到他自己樹立的推理眼看著一個接一個地崩潰,無法掩飾焦躁的神色,連臉色都蒼白了。他像一頭被追逼得走投無路的野獸似地瞪著佈滿血絲的眼睛,想一有機會就進行反擊。

  「根據中村君調查的戶口本,龍子是個叫北園弓子的人的私生子,這麼說來,是川手父親小老婆的這個女人應該就是這個弓子。我問了一下川手還記得不記得北園弓子這名字,誰知川手清楚地記著這名字,他回答我說:小時候來過兩三回的那個漂亮女人確實叫那個名字。已經沒有什麼可懷疑的了,龍子就是川手父親的小老婆生的孩子。她不是犯人,而是被害者之一。」

  這時在餐桌的一方發出了咯啦咯啦的聲音,大家朝那邊一看,只見臉色鐵青的宗像博士露著像是要決鬥似的神色叉腿站在那裡。站起來時由於過分興奮不知不覺地把椅子都弄倒了。

  「小五郎君,真是高論呀!但這到底只是高論,不是事實。除了邏輯和空想以外,不是絲毫沒有現實的證據嗎?!遺憾的是龍子死了。事到如今你想得到證據也無可奈何了。所以你那龍子不是犯人這一空想我是理解的,那麼另一個犯人、那個戴眼罩的男人究竟是誰呢?難道說他也不是犯人而是被害者嗎?」

  小五郎不慌不忙,笑容滿面地答道:

  「是一種被害者,但不是說他與川手是同宗的人。他與這案子毫無關係,恐怕是一個流浪者吧。犯人找來了一個與戴眼罩的男子很像的大個子,用花言巧語讓他穿上戴眼罩的人的衣服,大概也請他美餐了一頓吧,或者是給了他金錢吧,然後把他引誘到快打烊的百貨商店那沒有人影的屋頂上,把那假遺書塞進他的口袋,看准機會把他推到了地上。這是我的想像,我想大概不會錯。」

  小五郎用強烈的口吻說道。他目不轉睛地看了一下博士的眼睛,博士有點品服似地避開他的視線,仿佛硬擠出來似地發出了迷倡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又是想像呀!我不是在問你的空想,我想聽有確鑿證據的事實。」

  「這回答很簡單呀,因為我清楚地知道戴眼罩的真正的犯人還活得挺健壯的哩!」

  「怎麼,還活著?那麼你知道那犯人在什麼地方牌?」

  「當然知道。」

  「那為什麼不逮住他?何必知道犯人的下落還這樣閒扯呢!」

  「你是說為什麼不逮住他,是嗎?」

  「是的。」

  「那是因為已經逮住了。」

  惡魔的末日

  聽著小五郎這意外的話,在座的人都立即緊張起來,刑警部長、偵查股長和中村警部都不由得從椅子上抬起身子,露著一副逼問小五郎的神色喊喊喳喳地說著什麼。

  宗像博士那充血的雙眼開始異常地炯炯發光。

  「逮住犯人了?喂喂,別開玩笑了!究竟是何時何地逮住的?」

  「犯人總是在那裡。」小五郎泰然自若地回答說,「跟妖魔鬼怪大會中、川手藏身到山梨縣山裡的途中和北園龍子一命嗚呼的一刹那犯人都經常在那裡一樣,現在犯人也在這裡。犯人被包裹在一層完全不被察覺的保護色中隱藏在我們眼前。」

  一聽這話,刑警部長立即露著一副再也不能置之不理的表情,尖銳地質問說:

  「小五郎君,你在說什麼!這裡除了我們五個人以外不是再也沒有人了嗎?!難道犯人就在我們中間不成?」

  「是的,犯人就在我們中間。」

  「啊?!那到底是誰?」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