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戶川亂步 > 怪指紋 | 上頁 下頁
二五


  無論是那深夜的笑聲還是昨晚白牆上的怪指紋,說它們是幻覺幻聽倒也有點像,但如果都是哪個人有計劃的惡作劇,那麼……說是哪個人,可此外又有誰幹這種奇怪的事呢?是那個有三重旋渦指紋的人!難道不是那傢伙早就找到了這隱身之處,伸出了奇怪的報復觸手嗎?!這樣,這墓碑的神秘日期意義也就理解了。「十三日」「死」去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難道自己在明天會被這復仇狂用什麼手段殺害嗎?他不是現在這樣讓我看自己的墓碑嗎?

  川手感到頭暈目眩,馬上就要倒下來似的。他好容易忍受著,掙扎著回到了主房,把這件事告訴了老夫婦倆。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像是在說:「瞧,又怎麼啦?」不管怎樣,他們先急匆匆地去現場看了看,但無論怎麼找也沒有發現什麼新的墓碑。

  說來好像被狐狸精迷住了似的,呼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那塊大石碑像煙消雲散似地不見。

  川手害怕自己的耳朵、眼睛來了。會不會憂慮重重,視覺和聽覺都引起了變化呢?不,不僅是視覺和聽覺,會不會腦細胞本身得病了呢?也許不該這樣在山中獨居。他憂心忡忡,擔心這樣下去會真的發瘋不可。

  於是川手跟老人說了,決定給東京的宗像博士發封電報,電文是:「有急事商談,請速來。」他想請博士作出判斷,春結果要不要移居到別的地方。

  博士的回電下午就到了,回答說明天就來。川手從這回電中得到了力量,好容易使情緒鎮定了下來,而且當晚就寢以前也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情況,可是……

  可是呼終於沒有能見到宗像博士。不是博士沒有來,而是川手從城郭銷聲匿跡了。翌日,老夫婦倆發現老爺的被窩空了,心想可能一早在院子裡散步,於是把院子內找了一遍,但哪兒也沒有影蹤。所有的房間都來回看了一遍,川手也不在屋內。像是遇到神仙似的,又像是融進了空氣似的,他在這一天即四月十三日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那麼川手究竟怎麼樣呢?那一夜在他身邊發生了什麼怪事呢?我們暫且得緊隨川手觀察一下這樁離奇古怪的事情的經過。

  那夜深夜,川手照例在床上突然醒來,因為他聽到了像是人聲一樣的聲音。「會不會又發生了幻聽呢?」他邊尋思邊吃驚地側耳傾聽了一下,只聽得就在拉門外面的走廊上有人在抽抽搐搭地哭泣。像是很悲傷似地哭個不停。「是誰?」他喊了幾聲也沒有回答,只是一個勁兒地哭。

  川手又點上了蠟臺,然後從被窩裡爬起,悄悄地打開拉門張望了一下黑漆漆的走廊。

  於是,今晚不光有聲音,而且還有身影。他清晰地看到了一個雙手捂著眼睛哭泣著的孩子。

  那只是一個只有四五歲的文雅、可愛的幼兒。穿著像是絲綢的窄袖衣服和短外罩,從袖子裡露出了明治時代流行的手腕地方針著鈕扣的白法蘭絨襯衣。雖是個男孩,可頭剪著少女一樣的短髮。不像是這種山裡的孩子,而且打扮古怪,難以設想是現代的孩子。

  呼感到仿佛在做夢似的。奇怪,我認識這孩子。在遙遠的記憶中留著剛好是穿這種衣服的孩子的形象。是誰呢?會不會是孩提時代和自己一塊兒玩耍的小夥伴的面影呢?

  在一種懷戀心情的支配下川手情不自禁地來到走廊上,靠近了正在抽泣的幼兒的身旁。

  「喂喂,別哭了。乖孩子,乖孩子。你在這個時候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他用手撫摸了一下剪短髮的頭,孩子便用噙滿淚水的眼睛抬頭看了看川手,指著漆黑的走廊深處說:

  「爸爸和媽媽他們……」

  「啊?爸爸和媽媽他們怎麼啦?」

  「正在那裡挨打呐……」

  孩子一面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一面拉著川手的手,像是求救似地想把他拉到那方向去。

  川手有如夢裡做夢。深更半夜在這山中的獨所房子裡出現這麼可愛的孩子夠叫人感到奇怪的了,更何況什麼他的父母在這屋子裡正在挨什麼人的打,這事只要有點常識就完全難以相信了。

  啊,我又看到幻影了。不能去,不能去!可是越覺得不能去心卻越被這可愛的幼兒吸引過去了。他沒有能甩掉被拽著的手,兩腿不知不覺跟那可疑的孩子一起朝走廊的深處走去。

  孩子兩眼緊盯著前方朝黑暗中前進。雖是孩子,但好像完全默記著連川手都似乎找不著門的宅邪內複雜的房間配置,他毫不猶豫地從走廊到房間、又從房間到另一走廊,一個勁地前進著。

  因為對方是個過分年幼的孩子,所以川手並沒有感到自身有什麼危險,倒是不由得懷念起這個像是在遙遠的過去在什麼地方見到過的孩子,情不自禁地憐憫起來,非但不甩掉被拽著的手,反倒孩子領到哪兒他就跟隨到哪兒。

  「爺爺,這兒。」

  孩子站住說。川手用蠟臺照了一下那兒,出乎意料的是,在那走廊的盡頭有一個像井一樣的深洞張著大嘴。地板當作蓋子,蓋子下面似乎有階梯。這是通向地窖的人口。

  倘是平素的川手,看到這奇怪的地道,是會立即引起警惕的。雖說這是一個幼孩的央求,但他是不會盲目進到這種連老夫婦倆都不知道的秘密地窖中去的。

  但當時的川手沒有把這件事考慮為是現實世界的事,他以一種仿佛在夢中跟一身明治時代打扮的幼兒玩耍的模模糊糊的非現實感覺和恐怖也不當作是恐怖的毫無警惕的心情,也就是說,以一種如飄蕩在天空中的異樣的胰臟心理狀態,身不由己地依著孩子的央求從這地窖的階梯上一個勁兒地朝底部走了下去。

  下完階梯,沿狹長的走廊一般的地方走了幾步,就來到了有八張鋪席大小的地下室。水泥地板四邊圍有板牆。潮乎乎的泥土味,像是被填塞進來的停滯的空氣,使人吱吱地耳鳴的死一般的寂靜。蠟臺上的蠟燭的火焰有如固體一般直立不動。

  用手擋著蠟臺看了一下周圍的樣子,這間沒有一個家具的空蕩蕩的屋子的角落裡放著一隻箱子。這唯一的一件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隻剛好有臥棺一般大小的長方形白木箱,走近一看,只見那蓋子的表面黑黑地寫著什麼。即使不想讀也不能不讀,因為在這意想不到的木箱上寫著川手自己的姓名: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