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戶川亂步 > 怪指紋 | 上頁 下頁
二三


  「快到N站了,這回得玩一個大膽的把戲吸,但決不是危險的事。在N站的這邊兒有一處陡坡,火車開到那裡將大大放慢速度。我們預定在那裡跳到路基下。這是最後的冒險了。大概你會想,何必那樣做呢,但這不一定全是因為害怕那傢伙追蹤。再怎麼化裝,你也是沒有了鬍子罷了,所以熟人見了一定會懷疑的,而且如果他們記著你是在那塊兒車站下的車,對人說了,那說不定會因什麼事傳到敵人耳朵裡的。本當要在N站下車的,但怎麼能斷言那N站上剛好沒有我們的熟人呢!中途跳下車可未必是多此一舉呀,況且早就弄清火車的速度已經慢到絲毫沒有危險的程度了。所以你一點也不用擔心。」

  博士把嘴貼著呼的耳朵詳細說明道。幸好暮色深沉,窗外已經一片漆黑,對冒險來說,這是再好不過的時間了。

  「咱們慢慢去連接處吧,馬上就要到陡坡了。」

  兩人若無其事地提著手提包溜到了後部的連接處。幸好乘務員不在,也沒有看到注意著這邊的乘客。

  過了一會兒,響過幾聲短短的通報要過隧道的汽笛聲後,火車的速度顯然減了下來。「轟、轟、轟」的蒸汽機聲音,火星混在黑煙中在空中飛舞,看去煞是美麗。

  「來,是這兒。」

  以博士的聲音為信號,兩隻手提箱被扔到了路基下,接著博士的手剛一離鐵律就成了圓圓的一團肉團,埃地滾到了地上。身穿號衣的川手也緊跟著縱身躍入黑暗中。

  在路基的草皮上兩隻手提箱和兩個肉團一前一後骨碌碌地滾落著,交錯地握著倒在下面的田地裡。

  過了片刻,黑暗中傳來了低微的聲音:

  「沒有事吧?」

  「沒有事。跳火車沒有想到這麼容易啊!」

  川手或許是由這數十年來從未經歷的冒險想起了淘氣的少年時代,顯得十分高興。

  「就在前面有條小村道,沿那條路走兩三百米,往右拐就是山腳,那個城郭就建在那兒。」

  兩人在黑暗中霍地爬起,撣掉塵土後,提起手提箱就踩著田地來到了村道。

  過了雜木林後向右拐去,用腳瞪著雜草一走進茂密的樹林子,就在前方的樹林間隱隱約約看到了燈火。

  「是在那裡。」

  「的確是山裡的獨所房子呀。」

  走了一會兒,開始從樹林間看到夜間看上去是白色外塗泥灰的奇怪建築物。果然是座城郭。屋頂的建法有些地方也讓人想起了天守閣。看到了高高的土圍牆,再靠近一看,土圍牆的一處有扇堂皇莊嚴的門,它前面吊著吊橋,看去模模糊糊的,仿佛是夢中奇怪的城門。

  「這房子真奇怪啊!」

  「您喜歡嗎?」

  兩人互相開著玩笑,發出了輕輕的笑聲。

  恐怖城

  一到達那幢城郭一般的獨所房子,川手就先被引見給只有兩人在這座大宅裡看家的一對年老夫婦。夫婦倆看來身體都很健壯,都是心地淳樸的鄉下人。川手也很稱心如意,心想要是這樣的話,請他們照料自己身邊的事也不感覺拘謹了,而且還可以擔任保衛自己的角色。

  同行的宗像博士在那裡住了一宿,看到川手心神定了下來,諄諄囑託老夫婦倆好生照料以後就立即返回東京去了。復仇狂在東京!而且現在一定不知道替身,向假川手的身邊伸出了惡魔的觸手。為了同這個看不見的敵人決一雌雄,博士一天都不能磨蹭。

  自呼當城郭的怪客以來,平安無事地過去四五天了。住在陽春時節的山裡,這對整日憂心忡忡的自己來說再好不過了。泥灰抹的白牆明晃晃的,四周雜木林的樹枝上黃澄澄地鼓起的嫩芽看上去暖融融的,吊橋下的小河清澈流淌,樹間交替啼叫的鳥鳴聲也好像處在世外桃園似地聽來悠然自得。

  一日三餐的食桌上擺著老夫婦倆精心烹調的新鮮山珍,要是無聊了就去和風麗日的院子裡散散步,一到晚上就聽老夫婦倆講一些山裡的稀奇故事。隨著這環境的迅速改變,想忘也無法忘掉悲傷的川手心情也平靜了下來,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外出療養似的。

  但隨著對山間生活的新奇逐漸習慣,川手開始感到身邊有一種令人擔心的空氣。作了這樣周密的安排,復仇狂要追到這山裡來那是完全不可能的,這點川手是完全放心的,但在另一方面,他開始覺得居住在這大城郭的早早晚晚有一種類似鬼怪故事的氣氛在向自己步步緊逼過來。

  最初察覺這一點是在第五天的深夜。突然醒來時只聽得什麼地方有人在嘰嘰咕咕地說話。這間天棚很高的空落落的客廳裡沒有電燈設備,所以使用著煤油檯燈,但睡覺時連這也打滅了,所以屋裡一片漆黑。

  因為老婦的臥室只隔著一間房間,所以尋思可能是睡覺易醒的老年人在互相講故事什麼的,但即便是這樣,這人聲也太遠了,而且不只是兩個人,好像三四個人的聲音混在一起。

  在幾百米見方沒有人煙的山中,連自己在內只有三個人住在這城郭裡,但卻聽到了這麼多人的說話聲,這可不是尋常的事情。會不會是幻覺呢?不,不,不是幻覺!儘管意思一點都聽不清楚,但在這幢房子的遠處有什麼地方確實一直發出著嘰嘰咕咕的說話聲。連五十歲的男子川手聽著聽著也禁不住不寒而慄,就好像被人澆了一身冷水似的。

  城郭裡一樓二樓總共有近二十間房間,兩個老人無論如何也打掃不過來,所以除了靠近大門的樓下五間以外,其餘全關著木板套窗,誰都進不去。莫非有人在那從不打開的房間裡進行深夜聚會?是山賊嗎?決不會現在這種時候在靠近村落的這一帶住著那種傢伙吧。那麼,難道是從山裡來的樹木裡的精靈、老樹的精靈和童話國裡的妖魔鬼怪嗎?

  黑暗、寂靜和山中的獨所房子這一現實使川手變得像小孩一樣膽怯,但還沒有到蒙上被子縮成一團的程度。他點燃了枕畔的蠟臺起來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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