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江戶川亂步 > 白髮鬼 | 上頁 下頁 | |
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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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老人好像見過以前的我似地答道: 「怎麼不認識,他是過去諸侯老爺家的少爺嘛。他可是個好人哪,只是太可惜了。」 「可惜?這話怎麼講?」 我假裝不知道地問。 「他從地獄岩上摔下來,不在人世了。你好像是外地人吧,或許是你沒看報紙?那可是一樁非同小可的大事件哩。」 「哦,是嗎?他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到今天有五天啦。哎,這兒有那天的報紙,看看這個就清楚了。」 老人說著遞過來一張地方報。我接過一看,不禁愣住了。第三版有一半都是關於我的報道,我同妻天臺拍的大照片也登在上面。啊,這是怎麼回事!我竟在看我自己死亡的報道,而且報上醒目地登著我的照片,舊衣鋪的掌櫃卻絲毫沒有發覺那張照片就是我。還有比這種處境更不可思議的嗎?! 我不勝悲愴。唉,我這淒慘的處境簡直有些滑稽。 「不過,大牟田先生現在去世也許還算是幸運哩。如果長壽,夫人畢竟還是夫人,恐怕好景不長吧,說不定他會同我一樣厭世哩。」 掌櫃用不像個商人的語調,像追述往事似地說著,顯得鬱鬱不樂。 聽了這番話,我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這些話不能不叫人追根尋底。 「夫人畢竟還是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嗯,掌櫃的?」 我強使自己用若無其事的腔調問。 「這是不能亂張揚的。大牟田子爵是個大好人,可他那位夫人卻實在有點兒……」 掌櫃含糊其詞。 所謂夫人,不言而喻是指我的妻子瑙璃子。說我那位可愛的瑙璃子「實在有點兒」,這太不像話了。我忿忿地想,這傢伙也許是瘋了。可是,不聽下文,總有些放心不下,因此,我又問: 「夫人怎麼了?」 掌櫃好像知道我要問這句話似地說: 「千怪萬怪,都怪她那張漂亮的臉蛋兒。在男人眼裡,她美如天仙。可是對天仙也不能麻痹呀。」 聽著越說越離奇的話,我覺得我臉色都變了,又追問道: 「是怎麼回事?你知道些什麼?」 啊,關於我的妻子,這位老人究竟要說些什麼呢? 可怕的笑臉 「她的笑臉是假的,我老婆就是那樣笑的。」 舊衣鋪的掌櫃越說越玄乎。 「你老婆怎麼了?」 「我老婆?她被我親手宰了。」 掌櫃在昏暗的電燈下,陰鬱地搖晃著有許多陰影的臉,語調陰沉地答道。 我為之愕然,盯著他的臉半晌說不出話來。 「哈哈哈哈哈。」掌櫃輕輕地笑著,「喔,別害怕,我是個殺人犯,不過已經服罪了。我雖是個有前科的人,卻決不是壞人。我只是懲罰了仇敵,只是向讓我慘遭不幸的老婆報了仇。」 「報仇?」 我不由得看了看老掌櫃那張乾癟的臉。 「哈哈哈哈哈,您笑話我吧。現在我老了,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要是現在我是決不幹那種事的。那時候,我這顆老朽的心裡,也充滿著青春的血液。這些不光彩的經歷,社會上的人都知道,不必怎麼隱瞞。這是我的懺悔,請聽我說說吧。」 從詭譎的引子開始,我聽了老掌櫃的動人心弦的經歷。事後我才知道,舊衣鋪的掌櫃不論對誰都愛懺悔這段往事,所以附近都說他是個怪人。 老人的故事扼要地說來是這樣:二十年前,他還是個三十歲的壯年時,從一件偶然的事上發覺他美麗的妻子有了情夫,當他不在家的時候,她就將情夫勾到家裡鬼混。 有一天,地撒謊說他去旅行,當場抓住了私通的姦夫姦婦,選用準備好的匕首一下將那男人刺死了。 「我老婆見此情景,立刻亂喊亂叫朝我撲過來。我以為她要反抗,原來不是。真是個卑鄙的東西,她用她那副嬌態對我撒嬌,企圖讓我饒她一命。 「當時她那張臉,哎,好像現在還在我的眼前。她雙眼因恐懼而凸出,面孔慘白而扭曲,就那樣還要強作笑臉。她嬌媚地朝我笑著,想以此來軟化我,結果越笑越顯出一副可憐的哭喪相。 「她用冰涼的手按住我的脖子,聲音激動地嚷叫說,其實我是最喜歡你的呀,忘掉吧,忘掉吧!饒了我吧! 「可是,我怎麼會上她的當,我一把推開她,將沾著姦夫的血的匕首,將還汩汩流著熱血的匕首端在她面前,對她說,好吧,這就是你情夫的身子,我要把他插到你心裡,讓他永遠同你在一起,說著,一下紮進了她的胸膛。哈哈哈哈哈。」 老掌櫃沙啞地低聲笑了起來。 「我立刻就去自首了。後來服滿刑期,終於在兩年前出了獄。有過前科的人即使隱姓埋名,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會為世人知曉的。一知道底細,以前還打招呼的人就會走頂面也把臉扭過去,就是親戚也不願意看上一眼。我沒有朋友,沒有老婆,也沒有孩子。 「生活實在沒有意義,我覺得還不如死了算了,好幾次想要自殺,到現在還沒死成,就這樣過著貧苦的日子。先生,女人真是惡魔啊。我暗自同情地想,要是大牟田先生的夫人也是那類女人,那他也會遭到那種結局的。」 聽了這段驚人的經歷,我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感。什麼人不好比,偏偏要把那個姦婦同天真的瑙璃子相提並論。這傢伙真是個無禮的瘋老頭兒。 「不過,儘管你老婆是那樣的壞女人,卻不該誹謗大牟田的夫人呀。聽說瑙璃子夫人是一位非常貞潔的女士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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