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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門彈回去,自動地鎖上。我用拇指向公司車一指:「這就是。」

  我坐進駕駛座。寇先生坐我右座。這時候交通流量最多,但我已準備吃罰單了,無論如何10分鐘的時間已到了西奧爾良街。

  這是一幢很老的公寓,連外面的白灰牆都懶得整理了,所以有點髒雜的感覺。外面爬了一點葡萄藤,過小的窗戶使人想到裡面住的人得不到足夠的陽光和通風。從外面看看就可以想像到裡面有各家烹飪的氣味,煤油火爐的氣味,也許還有心境壓抑、不開曠的氣味。

  我慢慢向前,由寇先生帶著路。

  許嬌雅的名牌是從名片上剪下來貼上去的。已經很舊。寇先生按著名牌旁的按鈕。

  沒有反應。

  公寓大門上的鎖比一般鎖好一點點。我口袋中有萬能鑰匙,當然對付它沒有問題,但是尚未到露一手的時候。我隨便接了幾個別的住客的鈕,等了一下,一陣蜂鳴聲,有人替我們把大門電鍍打開了。我推門進入。

  自信箱上得知許嬌雅在公寓裡的房間號為243 。公寓裡可能有電梯,但是我不浪費時間,直接爬樓梯。寇先生是個肌肉結實的人跟在我後面,我每一步跨兩級樓階。

  我敲243的房門,但是沒有人回答。

  我看看寇先生,他的臉收縮燃淬。即使在這條空氣不流通,有點異味的走道暗光下,我仍可看到他臉色慘白,鼻下兩道皺紋直到四角。

  我看沒有理由再假裝正經。我自口袋取出一隻鑰匙包,把拉鍊打開,拿出那套萬能鑰匙。

  第一次試用,就把問題解決。我們走進門去。

  這間房間是在公寓的後側,對著北方。一個小的公寓單身房間,由兩個小窗供應空氣。唯一的對流可能是靠門上的氣窗。

  室內燈是亮著的,燈光未經處理,所以顯得過亮了一點。是一個相當實用的單身房間,一個裝著玻璃門把,漆成灰色的門,一定是晚上可以放下來的床。沙發只有一隻,想當年也是不錯的品質。窗簾已陳舊,不太平整。另外有只長沙發,可能已整新過兩次,確須做第三次整容了。地毯已成褐色,毯子四周已決磨損見到地板,有兩個明顯的圓印,是壁床放下來時,兩隻床腳的位置。一只有抽屜的小桌子,可能晚上就是床頭櫃。目前房間的中央放著一隻深色的松木桌子,上面有不少雜誌畫報。

  一項女用帽子及一件外套她在沙發上。壁櫃的門大開著,裡面有兩個爐頭的煤氣爐,上面有抽風機。有個洗槽,上面是一隻小冰箱,一個架子放點碗碟杯子。另外有個小門,門上有全長的鏡子,一定是通浴室的。

  一隻直背椅子上放了一隻箱子,箱子蓋沒有關,裡面清楚地看到已裝滿一半,都是女人用的衣服。

  寇先生深深吸口氣,減輕了負擔似地說:「她還沒走。」

  我看看房間說道:「房東肯給房客裝這樣大的燈泡,可見這房間白天一定睛得像地獄。」我把燈關掉。

  立刻,這地方變得幽暗,憂鬱,沮喪。下午的日光能自小窗透進來的極為有限,反使全室有奇怪,不真實的感覺。

  我注意到浴室門下有一條極細的光線泄出。

  寇先生說:「做做好事,把燈開起來。」

  我打開燈的開關。

  寇先生說:「她可能出去買點東西。她是在整行裝。我想我們——」

  「我們做什麼?」

  「等。」

  我說:「好,那就坐下吧。」

  寇先生坐在長沙發上,儘量使自己舒服。

  我走到那只晚上可能當床頭櫃的小桌邊,把抽屜打開。有只小瓶子,瓶蓋已轉下來,裡面是空的。瓶上有標簽,標簽說裡面本來是乙苯巴比妥。

  我想了一下,看看手錶,對寇先生說:「她什麼時候離開辦公室的。」

  「大概4 點10分。」寇艾磊說:「她說她有點不舒服,要回家。我鼓勵她早走。」

  我說:「有沒有注意,有什麼不尋常?」

  「什麼地方不尋常?」

  「她說再見的方式。」

  他用痛苦的眼神看著我,慢慢地點著頭。

  我沒有問他詳情,但是他自動地說:「她說再見時有某種感情。好像永恆似的。我想她懂得我的困難。」

  我看看手錶,是5點15分。

  我拿了張椅子坐在寇先生對面。拿出包香煙,問道:「來一支?」

  他搖搖頭。

  我點了支煙,寇先生看著我。天花板上100 支光的燈泡照出他額上有一點點極微量的汗珠。

  寇先生問:「你怎麼正好會知道——她想走了?」

  我看著他說;「你怎麼正好會知道——你太太在跟蹤蘇百利?」

  他的眼睛移開了片刻,又看著我的眼睛;「是她告訴我的。」

  我向他笑笑。

  他面紅地說:「你不相信?」

  「不相信。」

  他不樂地說:「我不太習慣別人不信我的話。」

  「這我知道。」我同情地說:「你不是說謊的人。是許嬌雅在開她的車,還是你借了許橋雅的車。」

  他無法掩飾自己的驚恐和狼狽。

  我把自己靠在椅背上,一口一口吐著煙霧。

  「你怎麼知道嬌雅的車在現場?」他問。

  「車禍中有一方把那天在附近的車子都記下了車號。」

  他說:「他們一定記錯號碼了。」

  我笑笑,什麼也沒有說。

  「好,」寇艾磊生氣地脫口而出:「是我借用了她的車子。她什麼也不知道。我意思是她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借車。我——老天,我真是卑鄙的下流人,去跟蹤自己的太太。我以為她有外遇,要去和什麼人約會。老實說我有點起疑——對那個蘇百利大廈——當然,我想你知道的,賴先生。」

  「我知道。」我說。

  他靜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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