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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六、幾種推想

  胡秋帆果真帶來了一種消息,雖不能說怎樣新異,但對於案中的一條線索,又加上一種證明。他把許志公主僕派警解送法院裡去後,又曾到鎮上去親自調查過一回。他聽得了我們在汪家裡所得的結果,更深信他所進行的這條線索確有成立的可能。他和我們交換了所調查到的事實,便開始發表他的意見。

  他說道:「我現在越發相信沒鎮武的嫌疑不容輕視。剛才我在鎮上,遇見江灣小學的校長蔡春姑。他也是和汪鎮武認識的。昨天他在北街上碰見鎮武,彼此曾立談過幾句。那時候汪鎮武恰巧從傅家出來,氣忿忿地餘怒未息。春航問他發火的原因,鎮武競實言不諱。他說他要找傅祥鱗交涉。」

  「他曾恨恨地說:『我知道這沒人格的東西實在沒有膽子見我!今天他故意避開了,但他到底逃不掉。要是他真要娶我的妹妹,我決不和他干休!』」

  「這是他親口向蔡著防說的。從這句話上誰想,就說凶案是他幹的,不是很近情嗎?」

  我把胡秋帆的說話細細地推敲了一回,覺得理由很近情,但還有許多疑點須先加證實。不意我的疑慮,霍桑也同樣地感受到。

  他好像代我發問一般地向胡秋帆說:「汪鎮武向這姓察的所說的幾句話,果真很值得注意。以前我們只聽死者的表弟楊伯平一面之詞。他所說的汪鎮武到傅家去尋釁的經過,還是間接地聽鄰居們說的,實際上算不得憑證。現在這蔡著訪的話,比較地直接些,當然可以算憑證了。不過我們辨味這幾句說話的口氣,似乎只有警告恫嚇的意思,不能就算做他行兇的根據。是不是?」

  胡秋帆辯道:「不錯。但我們盡可以作進一步的推想。我們知道鎮武是個軍人,習慣于軍隊生活。性情當然比尋常的人剛狠、他起初也許只想警告恫嚇,但從恫嚇而變成事實,只在一轉念間。他或者為著傅祥鱗的避而不見,使他越發惱怒,便定意下這毒手;或是他因著時間的迫促,沒有閒工夫和祥鱗作和平的交涉,便發個狠乾脆地把地刺死。這不是都可能的嗎?」

  霍桑靜靜地尋思了一下,方才答道:「你的理論姑且算它成立,但事實方面怎麼樣?」

  胡秋帆高興地答道:「那也不難推想。你既然說你確信那一張紫色的信箋是他妹妹玉芙的筆跡,那末我們便可以假定這封信就是鎮武叫玉芙寫的。他把這封信做了誘餌,將傅祥鱗引到那約會的地點,隨後就把祥鱗刺死。事成以後,他又為卸罪起見,就移屍到許志公的門外去。因為祥鱗和志公有仇,江灣鎮上知道的人很多,鎮武就乘機利用。還有那把的刀我們已經鑒定是德國製造的,明明是一種軍用品。這豈非也是一種鐵證?」

  這見解黨和我不謀而合,我不免暗暗高興。但剛才我表示以後,霍桑還沒有機會答辯。這時他果然開始辯論了。

  霍桑說:「雖然,這裡面還有些說不通。照你的話,這件事是他們兄妹倆通同幹著的。如果這樣,鎮武固然不贊成玉芙和祥鱗的婚約,玉芙本人當然也應贊成悔婚的主張了。但剛才我聽玉芙的口氣,恰巧相反。伊是不贊成伊的哥哥的主張的。伊堅決地要嫁給祥鱗。難道伊當面說謊?好,再退一步,即使我的觀察是錯誤的,伊真和伊的哥哥有同樣的意思,那末退婚的事,現在社會上非常時髦,盡可用正式的手續,原也輕而易舉。他們何必幹這冒險的舉動?這一點豈不是有些說不通?

  胡秋帆反辯說:「那末,伊妹妹也許不曾通同,這封信是鎮武用了什麼方法騙出來的。這一來不是合符了嗎?」

  我又不禁暗暗地點頭。胡秋帆的另一個見解,竟再度地和我不謀而合,我瞧瞧霍桑,他低沉著頭。他雖不一定已給說服,至少他的思想已有些遊移,因為他不曾立即抗辯。

  霍桑頓了一頓,才改了語調說:「那末,汪鎮武昨天什麼時候離去這裡,現在已是一個重要問題了。」

  胡秋帆把眼鏡推上一些,興奮地點著頭。「霍先生,這一點我也想到。剛才我已經派李巡長到車站上去探聽,有沒有人瞧見他上車往上海去。他是穿軍裝的人,人家容易往目。我想總可以查明白。還有迎月橋的地點,我也準備親自去查勘一下。」

  胡秋帆說到這裡,忽有人從辦公室的門外接嘴。「區長,你不必去了。我已到那裡去瞧過一回哩。」

  那個帶著得意聲浪踱進來的就是胖巡官陸樵竺。陸樵竺單獨地在外面「調查」,可見他的工作一定很積極。這時候他的聲音姿態都顯示他也帶來了什麼消息。陸樵竺坐定以後,胡秋帆又先把他剛才發表的事實和意見,約略地說了一遍,接著便問陸樵竺在迎月橋勘驗的結果。

  陸樵竺翹翹他的大拇指,說:「這條石橋本是江灣鎮上的古代建築物之一。橋面很闊,四面的風景又很好。石欄是樓花的,遊人們可以坐息。那裡的地點非常靜僻,在夏天的晚上,常常有少年男女們在那裡乘涼密談。這地方確是一個很好的幽會地點。所以我剛才一看信箋上的語句,便深信這地點確有犯案的可能。可是我到了那裡,仔細查驗了一回,並不見什麼跡象。死者並不曾流血,血跡當然不容易找到。但僑魂下的泥地上面,也沒有爭鬥的跡象。連皮鞋和橡皮套鞋的足印也找不到一個。好像昨夜裡下雨以後,那橋上還沒有人經過哩。

  霍桑問道:「這條橋諒必是不能通汽車的。但橋的附近可有汽車路?」

  陸樵竺答道:「汽車路離橋很遠,但立在橋面上遠望,也可以瞧得見汽車的來往。」他頓一頓,點點頭,忽似想起了什麼。「唉,說起汽車,我已經去調查過三輛——輛是賽馬場的,一輛是電報局的毛局長的,還有一輛是鎮上孫律師的——可是都沒有鄧祿普車胎。」

  霍桑點點頭。「唔,那末你在橋近邊的汽車路上有沒有找到可疑的車跡?」

  陸樵竺搖頭說:「車輪痕跡是有的,不過太雜亂,瞧不清楚。所以汽車的問題也不能從那裡證明。」

  胡秋帆尋思道:「我想約會的地點雖在迎月橋,但犯案處不一定就在橋邊。汪鎮武盡可預計死者必須經過的地點,悄悄地伏著,等到祥激經過,便乘他不備下手。那一刀又是非常猛烈的,祥城一定也來不及抵抗。所以爭鬥的跡象,事實上原是很難找的。」

  那胖子的肥頭晃了一晃。

  他說:「據我看,汪鎮武的嫌疑還不能夠成立。」

  胡秋帆忽旋轉頭來,呆住了瞧他。胡秋帆本是陸樵竺的直屬長官,現在陸樵竺竟公然反對他的見解,他當然有些不大愉快。但是陸樵竺的急性率直的脾氣,他一定也素來知道,故而他只皺了皺眉,並沒有什麼不滿的表示。

  他問道:「你說汪鎮武的嫌疑不能成立,有什麼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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