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紫信箋 | 上頁 下頁


  霍桑也說道:「這一張信箋當真重要。假使能夠證明它的來山,這一件黑漆的疑案也許可以放一線光明。國英兄,我想迎月橋的地點,也不能不去察勘一下。現在這信箋暫且交給我。我要去問一問。調查完畢以後,我們在區野裡會面。」

  這時候我們已進了鎮四。傅祥鱗住在鎮上的北街,汪玉芙卻就近鎮四。我們就在鎮口分手。姚國英本叫我同著他往傅家去,我一來要瞧瞧這集中有關係的汪玉芙,二來我和霍桑二人探案時往往形影不離,所以我回絕了國英,只讓他一個人去。陸樵竺本是要往汪家去的,因此他和我們同路。不過他的進行的目標,似乎和霍桑的不同。

  汪玉芙的家是一宅舊式民子,屋子的年齡也將近就衰。門前六扇黑漆牆門成了灰白。堵門間裡設著一個成衣店。我們走到裡面,穿過院子,便踏進一個五開間的大廳。廳上的見很大柱,下端已露著朽爛的痕跡,粉墨盲校,也都黝瞻失色,而且有不少破損之處。廳上陳設寥寥,一張潤幾黝黑而堆滿灰塵,太史揭只剩了五隻,並且敝舊零落,處處都呈露式微後的大家庭所表暴的一種暗淡蕭條的氣象。

  我們剛才踏進大廳,有一個老媽子從那一排漆至剝落的屏門後轉出來。霍桑掏出名片,上前打一個招呼。老媽子便回身進去通報。

  一會,伊走出來說:「小姐請你們進去。伊在書房裡等。」

  我起初還自略喜,我們目的要見玉芙,拍攝的竟就是伊自己,可算巧極。後來才知這宅大屋中本來沒有男子,伊的父親早已去世,伊的哥哥鎮武又已從軍出外,伊母親雖還在世,此刻卻臥病在床,故而事實上玉芙不能不親自招呼。我們三個人被引進了書房,彼此行了一個簡單的禮,大家就坐下來。

  那時候我的視線的對象,自然要爭先集中在玉芙身上。伊的身材略略比一般女子長些,肌肉豐勻適中,年齡似乎還只二十一二。髮髻還留著,瓜子形的臉兒,玉琢一般地白皙,雖隱隱有幾粒細麻,但並不減損伊的嫵媚。一張榴紅的小嘴,配著一個勻稱的鼻子和一雙水盈盈的眼睛,顯得非常活潑多智,不過這時眼睛中包含的是優戚。伊的裝束也相當華麗,若不是在這屋中見伊,也許不相信伊就是這幽黯古老屋子的主人。伊穿一件旗袍,質料是一種淡黃色的外國緞,袖口只留到肘彎,飽邊和袖口上,都綴著三四寸闊的閃光花邊。因著伊腰肢的柔娜,又穿著一雙黑漆皮的高跟皮鞋,舉步時光彩耀目,越足助伊的嬌美。

  出乎意外的,這書房的佈置已一半帶著政化,而且家具都是流行的新式,和我在大廳上所見的情狀恰正是個對比。那一張書桌和四隻坐椅,。一隻小圓桌和兩口玻璃的書櫥,完全是西式麻栗的。上面也裝著泥謾,窗上掛著淡藍執紗的簾子,分明這舊屋的這一部分已經過應時的改造。我的忙碌的眼光,正要移到牆壁上的書架和幾張西裝少年的照相上去,忽而有一種尖脆的聲浪觸動我的耳朵,使我再不能鬧鬧地亂瞧。

  我聽得汪玉芙厲聲地說:「先生,說話請留神些Z如果再這樣子傳口胡說,這屋子裡容不得你!」

  ◎五、紫色的信箋

  伊發話的聲浪含有一種威肅的命令意昧,不能不使我吃驚回顧。原來當我利用著好奇的目光向室中察看的時候,霍桑和陸樵竺二人已在開始和汪玉英談話。所以我一聽得玉芙說出了這幾句話,以為霍桑也許不經意地說了什麼觸犯的話,伊便老實不客氣地下令逐客。但這是我誤會的。後來我知道這個釘子是陸樵竺碰的。他在開頭的第一句,便又犯了措詞失當的老病。他曾指著壁上的幾張照片,問汪玉芙道:「這裡有好些男子的照片。可都是你的相好?」這自然太冒失了!假使潑辣些的女人,也許就會當場出彩地賞他一個「五分」。玉芙這樣子對付,究竟不失智識女性的身份,不能不算是陸樵竺的運氣。

  汪玉芙又沉著臉兒,喝斥陸樵竺。「你們吃公事飯的,仗勢欺人,像是家常便飯!假使你想用同樣的手段對付我,那你也得先問問我們是什麼樣人家!」

  幸虧霍桑給他解了這個重圍。其實這也是他義不容辭的,要不然我們來訪問的企圖也不免要斬革除根了。

  霍桑婉聲說:「汪女士,別動火,陸先生的話是無心的。他的性子最急,說話時也就不想到什麼顧忌。其實他決不是故意如此的。」

  陸樵竺得到了救星子。他把他的肥圓的頭顱搖了一搖,裝著笑嘻嘻的瞼,和著霍桑的語氣,趕緊乘風轉篷。

  他說:「汪小姐,我委實是無心的。我們浙江的土話『相好』的稱呼等於朋友。請你不要見怪。」他舔舔嘴唇。「我們也是在法律範圍內辦事,此番是奉著公事來的。」

  汪玉芙搶著說:「公事?什麼公事?跟我有什麼相干?」伊霍的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的話再度說僵了!這女子果真厲害。陸樵竺的這一手金鐘軍的法寶,竟罩伊不住。如果沒有霍桑第二度解圍,我不知道他又怎樣落場。

  霍桑說:「汪女士,我們沒有別的事,就因著你的未婚夫的凶案,來問幾句話。請坐下來談。」

  霍桑向陸樵竺丟了一個眼色,暗示他不要再開口壞事了。陸樵竺也已領會這女子確乎不容易對付,才死心塌地地靜坐在一旁。但他的烏黑的眼睛還是骨溜溜地向四周亂瞧,代替他的嘴的工作、汪玉芙的氣好像平了些,但仍站著不坐。

  伊答道:「你們為這件事來的嗎?這消息正像晴天霹靂,使我十二分驚駭。我母親本患著肝氣,已在床上躺了幾天,剛才一得這個凶耗,竟昏厥了兩次。我因此不能離開伊,還沒有去瞧這樣湖。我聽說他是被人用刀殺死的。是嗎?」

  霍桑點點頭。「是的,他死在許志公家的門口,情形很慘。」他的目光凝視著伊。

  「唔。他是給什麼人殺死的?你們已經查明了沒有?」伊的粉頰上籠罩一重似是憂傷又似驚駭的神色。

  霍桑仍瞧著伊,說:「真正的兇手,此刻還沒有查出。但許志公主僕倆因著當然的嫌疑,已給拘到地方法院裡去了。我們就為這個,才到這裡來請你相助。我想你希望給祥鱗伸冤,一定比我們還急切。是不是?」

  汪玉芙說:「是的,我如果能夠盡什麼力,決不推辭。你們要問我什麼話?」

  霍桑婉聲問道:「我聽說你哥哥是前天回來的,昨天就急忙忙地走了。這事可實在嗎?」

  汪玉芙頓住了不答,但把冷冷的眼光向霍桑瞧了一瞧。

  一會,伊把身子靠著那玻璃書櫥,緩緩答道:「不錯。他是昨天傍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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