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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汪銀林搖頭道:「沒有。不過這一點現在已很明白。」他數著手中的那卷鈔票。「這裡一共有三百二十多元。這戒指至少也可以值百多元。」

  我問道:「你以為他的目的果真是圖財?」

  汪銀林一壁把東西放回皮箱中去,一壁得意地說:「是啊。我早就料到如此。前天勘查時,我不是就這樣說過的嗎?」

  我應道:「是的,我沒有忘記。但據你看,經過的情形怎麼樣?」

  汪銀林躊躇了一下,像在整理他的思緒。他又瞧瞧車座角裡的斜躺的阿大,又像企圖讓阿大自己供出來,可是事實上又不可能。

  一會,他慢慢地說:「據霍先生的調查,愛蓮常喜歡坐汽車——有時跟計曼蘇一起,有時候伊也單獨坐了汽車兜圈子,因此伊和阿大認識。阿大知道伊有錢,又知道伊的父親莊清夫和車夫們都已往廬山避署去,家中除一個老頭兒銀林,沒有壯年男子。他趁這機會便在半夜裡進去行劫。」

  我說:「但愛蓮家裡當時好像並沒有盜劫的跡象。」

  銀林忽指著皮箱,說:「這裡面的戒指明明是從伊指上取下來的。鈔票也許是愛蓮偽私款,一所以家中人沒有覺察。」

  我覺得這個解釋不大圓滿,但並不反駁。

  他又自動地補充。「我看他大概先去敲門,因為他是熟人,要進門總容易。不料那時候愛蓮恰巧在等待丁惠德去約會,還沒有睡。愛蓮聽得D阿J聲音,必以為就是惠德。誰知開出門出,便被阿大結果了性命。那時門已半開,盡可以容一個人進出。阿大就悄悄地進去,竊取了戒指和錢,隨即退出來。那時候既然沒有呼聲,自然人不知鬼不覺了。」

  我繼續問道:「丁惠德的事怎麼樣?」

  汪報林胸有成竹似地說:「這又是碰巧。」他指指上半身橫躺而呻吟不絕的阿大。「他從莊家出來以後,恰巧惠德要走到轉角。他就乘勢將伊刺了一刀,隨即逃到了岳州路,乘了汽車逃去。」

  「有什麼理由?

  「理由很明顯。他不是專誠行劫,一定是驚惶中撞見丁惠德,怕伊發覺他的凶謀,才想乾脆地滅伊的口,又乘便劫了伊的手袋。後來又因王福的追捕,他不得不丟了手袋逃命。要不然預備了汽車專劫一隻手袋,天下沒有這樣肯下大本錢的強盜。」

  我不表示什麼,轉了話題問起申壯飛的事。

  銀林說:「那完全是另外一件事。霍先生已經把兇手證實。回頭你到了警署,可以看看那個兇手。」

  汽車到了總署。我還希望聽聽阿大的口供,但這希望沒有如願。阿大依舊在半醒狀態中,立即被送進市立醫院裡去。我到拘留室中去看那殺死申壯飛的兇手,是個面目猙獰的赤足苦力。報林既說與莊案無關,我也不感興趣,就辭別了回去。汪銀林表示好意,堅持著用汽車送我回寓。我固辭不獲,只得領情。

  我到達寓所時三點已過十分。樓下書室中的燈光還是亮著。窗雖開著,煙霧還是贏三糾纏著。霍桑靜悄悄地靠在書桌後面的螺旋椅上,閉了眼好像一半養神,一半又在深思。桌上的煙灰盆中,白金龍煙尾累積得幾乎由滿而溢。夜已深了,四周都已靜寂。疑案雖已結束,我的心頭只有淒涼,並無歡愉。他見我開門進去,張開眼睛來瞻我,沒有說話。

  我先說:「阿大捉住了。」

  他點點頭。「銀林已經有電話來。有口供沒有?」

  我說:「沒有。他的腿部被我打中一槍,現在已給送到市立醫院裡去。」

  霍桑略略坐直了些。「怎麼?你竟開槍?」

  我應道:「是的。這個人真厲害,三個人都給他打倒。要不是我開槍,銀林這班人也許會吃虧。」

  霍桑眼睛瞧著書桌。「我所以叫你去,就為著你忙碌了兩天,結局時如果不讓你在場你准會因失望而怨我。但我想不到你會有這一幕劇烈的表演。」他的語聲冷峭刺耳。

  我有些懊惱。「我開錯了槍?」

  霍桑微微籲出一口氣,又慢慢地說:「不是。我的意思這件案子的最後結局,我們倆越少參預越好。」

  「奇怪。為什麼?」

  「你不明白?我正在考慮,結束時的一切,如果讓汪銀林單獨去處理,那最好。」

  「我還是不明白——」

  霍桑舉起一隻手阻止我。「慢。你先告訴我,汪銀林對於阿大有些什麼表示?」

  我答道:「他在阿大的皮箱中搜出了三百多元鈔票,和一隻鑲翡翠的戒指。」

  霍桑仰起身來。「還有什麼東西?」

  我說:「還有一個小插子的皮殼。銀林認為這是一個重要證據。」

  霍桑沉默了一下。「唔,是的。汪銀林對於這案子的動機可曾發表過什麼意見?」

  我道:「他說他早就料到這凶案的目的只為著圖財。我就把汽車中銀林所說的見解重複說了一遍。霍桑僅微微點了點頭。」

  他問道:「你沒有表示什麼?」

  我搖頭道:「沒有。什麼意思?」

  霍桑說:「沒有什麼。我已說過,我們最好是不參加。」他的眼睛俯注著桌上的紙件,不聲也不動,神氣上有些異樣。四周便更靜悄悄地。

  我問道:「但你又怎樣知道阿大是兇手?」

  霍桑仍果瞪瞪地向我瞧著,似乎他的腦思正集中在某一個問題,沒有聽得我的問話。我不知道他在思索什麼,又換了一個話題。

  我又說:「計曼蘇也已被捕,你知道了嗎?」

  霍桑但點點頭,依舊不答。我想引開他的話頭,先將我再度到醫院裡去的任務作一個報告,說明了我和惠德的談話,又偷聽曼蘇跟惠德會談的經過,因為我也想知道他在整個下午中幹些什麼。可是這企圖還是失敗,霍桑仍低垂了眼睫傾聽著,有時偶然點一點頭,沒有表示,也不加批評。等我的語聲終了,室中又靜寂得可怕。

  我忍耐不住。「霍桑,怎麼?你在想什麼心事?」

  霍桑仍不答話,搖搖頭,又伸手從煙缸中抽取一支白金龍。

  我又說:「你為什麼不開口?今天下午你跟我在總署裡分手以後,你究竟於過些什麼事?你從哪一條線路查明阿大是案中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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