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輪痕與血跡 | 上頁 下頁


  一、野雲寄廬的凶案

  9月5日的早供,初秋天氣,清早時更見涼快舒爽。我在早餐時分得到了霍桑的電話,便匆匆收拾好了,辭別了我的佩芹出來。霍桑的電話只有一句簡單話。「包朗,如果你的日記中還容得下一種新鮮資料,趕快到火車站來!」這話一進我的耳朵,頓使我十二分興奮。原來近幾月來,我和霍桑合作的機會很少。偶然有幾件案子,他因著那案子的性質平淡無奇,又恐妨害我的著作事務,都是他單獨進行。這一次他竟特地約我,足見這案子的性質一定不會太平凡。

  我趕到火車站時,九點三十五分的京滬區間車剛要開駛。霍桑已提著那只用得很光滑的手提皮包進了月臺,正要上車。他遠遠地瞧見了我,便揚手招呼。

  「包朗,我以為你要錯過這個機會哩。車票已在這裡。請趕快一步!」

  我放開腳步趕到車廂門前。我的足剛才踏上車門口的鐵級,火車已緩緩地動了。

  我們在二等座中揀了一個對面的座位。車中旅客還不算怎樣擁擠。清晨的涼風一陣陣從車廂口裡送進來,吹在臉上,覺得非常舒適。霍桑坐在我的對面,穿一身黑色本廠灰色薄花呢的西裝,潔白的硬領,配著那藍地白星的國貨領帶,顯得非常整潔。他臉上的精神也很飽滿,高實的額均上面,項發已在開始禿落,兩條濃眉之下,罩著那雙成光閃射的眼睛,中間配著一個隆直的鼻子,越見得英氣逼人。

  我微笑著這:「霍桑,你今天倒像去赴宴會,不像去偵查案子啊。」

  「正是,我們會見老師——尤其這位古方謹嚴的老師——自然不能不加意整潔些。」

  「老師!誰呀?這究竟是一件什麼事情?」

  霍桑並不答話,但伸手到衣袋中去,取出那本磨擦得近乎破損的皮而日記。他從日記中檢出一張電報底稿,授給我瞧。

  那電報道:

  「本鎮野雲寄廬主人曹紀新,昨夜被殺,情節甚奇。敞校呂志一教授,今晨因嫌疑被捕,希即來偵。」

  翁肅英九月五日晨」

  我記起來了。當十八年前,我和霍桑在中華大學讀書的時候,這位翁先生就是校中的教務主任,我們倆確曾親聆他的教誨。後來他在教育界裡聲譽日隆,直到三年前革命告成。他就受任真茹大學的校長。他在革命工作上也著實努力過。不過他因著矢志教育,又抱著「給國家服務不一定要做官」的見解,故而始終不曾踏進政界裡去。我們和翁校長雖有師生之誼,平時卻很少往還。這一次他忽然招致霍桑去探案,確是意想不到。霍桑本著「有事弟子服其勞」的精神,毋怪分外起勁了。

  我說:「唔,不錯。翁先生是非常嚴謹的。從前他常指斥你不修邊幅。此番他見了你這樣整潔的模樣,一定要說一聲「孺子可教』了。」

  霍桑微笑著應道:「他指斥我的弱點還多著哩——什麼索性怪僻哩,各項學科不能普遍注意哩,喜動不喜靜哩;都是我當時的不良考語。不過他雖不能完全瞭解我的個、性,但他的言行一致,和循循善誘的精神,在現今教育界裡真找不出幾個。那是值得我們佩服的。現在他能想到了我,有所委命,那不能不算是『榮幸之至』啊。」

  「這件案子的底細,你已經知道了沒有?」

  「不。除了這一張電報以外,別無所知。」

  「電報上卻有『情節甚奇』的字樣。似乎並不平凡。」

  「是啊。因著這個,我才特地通知你。」

  「這個呂志一教授你可也認識?」

  「不,但他是一個知識階級——你總知道知識階級的人們,思想能力既然超出常人,如果犯罪,當然比較地危險些。你可記得那位大學教授徐之玉(「活屍」案的主角),幾乎使我沒法應付?這案中既然牽涉了一個知識階級的人物,我們自然也應當另眼相看。」

  我點了點頭,暗忖知識真像一隻千里駒,盡足供馳騁之用,但若使沒有道德的轡勒,失了駕馭,橫衝直撞,危險也不堪設想。

  二十分鐘以後,我們已和翁校長在真茹車站上相見。他的年齡已六十開外,鬢髮白得像雪,但他那挺直的軀幹,突奕的雙目,精神飽滿,還保持著中年的狀態。他的服裝很樸素,穿一套純黑棉質的中山裝;態度又和藹,絕沒有那些鍍金教授們的虛驕「架子」。他一見我們,很熱誠地握了一會手,隨即發出幾句又愉揚又勉勵的歡迎話。

  「你們倆都成功了!這是值得欣喜的——但你們總不會誤會我的話吧?無論幹什麼事情,只須有一種專長,能夠服務社會國家,和神益人群,都是成功!已往,一般人都把做官發財算為成功,那是幾千年來傳統的腐化觀念,最足股害青年的志氣。我們自認有理智有志向的人,都應當盡力糾正的。」

  翁校長真不愧是一個熱誠的教育家。他遇到了機會,便會實施他的訓迪,不肯輕輕放過。他這話分明是根據中山先生的做大事不做大官的理論,也可見得他的忠於主義。當時我們受了這幾句褒獎,自然有一番謙遜。接著他請我們上了汽車,駛往他的學校裡去。在汽車進行的時候,他就把呂志一教授被捕的經過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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