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灰衣人 | 上頁 下頁 | |
一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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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道:「他自以為那董貝錦律師剛才已被他打倒了。實際上這董貝錦此刻正安然活著呢!」 這句話一出,那個閉眼的兇手突然又掙扎地抬起頭來。他張大了可怕的兩目,露一種驚怪的神色。接著他忽慘呼了一聲,他的身子一側,便從椅子上跌到地上,再也不動彈了。 八、東道 這件案子雖已到了終點,但最後的結束卻直到第二天的陰鬱的下午方有著落。 這天下午,霍桑約請了南區的楊寶興和西區的倪金壽一同到他寓裡來,聽他解釋破案的經過。我對於霍桑的解釋很覺滿意。他進行的經過,事前雖兔起碼落,無從測知,說明了原沒有什麼秘奧。他說他起初搜集了槍彈,兇手的形狀和時間等幾種線索,假定羅維基一案和卜棟仁夫婦一案,也許出於同一人的行動。但再三推索,那犯案的主因卻不能互相關合。這關合點在一方激既然碰壁,他就轉變目光,另辟饃徑,推想到了羅維基的鄰居董貝錦律師身上去。他記得發案時董貝錦恰在羅維基旁邊,彼此曾交談過。黑夜裡槍彈誤中,不是可能的事嗎?他又從董貝錦律師聯想到那新婚的卜棟仁陶秀美二人,就覺比較地更接近了些。因為近幾年來,我國的婚姻問題受了歐美潮流的激蕩,起了絕大的變動。結婚離婚,往往少不掉律師,所以律師便和「婚姻」二字發生了連帶關係。他的腦海中仿佛也還有陶秀美三字的印象。後來一想,這名字似乎在報紙上見過的。他在舊報中翻了好一會,翻到了陶秀美的那件離婚案件,果真就是這位董貝鐘大律師承辦的。他因這發現,再作進一步的推想,合上Y棟仁父母起初不贊成那件婚事,他們倆又特地到杭州去結婚,可見這婚姻的結合一定有著糾葛。內幕中的情節便已非常明瞭。他又從曹福海嘴裡確證了羅維基和陶秀美絕沒關係。於是他才確定卜陶的凶案,關合點在董貝錦身上,羅醫士的被殺是冤死的。 後來霍桑又去見董貝錦,不料董貝錦已在午前出去。據他的僕人說,他主人臨行時並沒說明往哪裡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霍桑問明瞭這層,越發覺得近情。他又問那僕人,近來曾否有人向他打聽過主人的行徑。據僕人說,前幾天果真有一個長大漢子問過他主人每夜什麼時候回家。霍桑聽得了那人的身材高大,和兩案中兇手的形態相同,他就沒有疑惑,確定了兩案是同一兇手。他料想這兇手看見了報紙上的新聞,自知他上夜裡誤殺了一人,怨氣不吐,勢必要再來行兇。他推測兇手的心理,怕董貝錦起疑逃走,再接再厲,勢必就在第二夜下手,決不會耽擱。霍桑將計就計,便想出了一種計策,使這兇手自授羅網。他取得了董寅錦的一張照片,特地趕到中華科學儀器製造廠去,趕制一個童貝錦的半身蠟型。那錯型只有他頭部和肩部的形象,並不雕刻面目,故而趕制時不費多大工夫。霍桑又通知倪金壽,先把錯型裝配好了,叫他伏在裡面,不時將蠟型移動,以便把兇手引到裡面,然後再動手把他輔佐。但他還不放心,特地叫我同去,在底子外的東西兩端暗暗地監守著,以防那八萬一不進屋子裡去對,可以在外面動手,不致再被他脫逃。霍桑為小心起見,還怕那造型雕出破綻,特地要借我的眼光試兩下子。我果然信以為真,他方才放心。 這件事說明以後,倪金壽和楊寶興二人,自然竭力稱頌霍桑的機智,和感謝他幫助的好意。至於那私販案的解決,和那金漢成和曹福海二人的發落,自然由倪金壽楊寶興等去負責處理。我們也不再顧問。不過我聽了這一篇離奇的故事,心中還抱著一種缺憾,等到那倪楊二人離去以後,我又向霍榮立述我的意念。 我道:「這件案子雖然已經結束了,但不知怎的,我仍覺得不很滿意。」 霍桑道:「你還不滿意?為什麼?」 「我覺得這個兇手太可憐。但那董貝錦真是太便宜哩!」 「唔,他的不死真是很僥倖的!」 「原是啊。我的不滿,就覺得這樣的人偏偏能死裡逃生,法律的羅網又罩不住他。天意實在太欠公允。」 霍桑忽歎一口氣,說:「包朗,人世間不平的事多著呢,你不能事事滿意。不過『多行不義』的人,遲早會自食他的後果。你但緩緩地瞧著罷。」 我也歎了幾口氣。室中使靜了一靜。 一會,我又問道:「霍桑,那兇手的姓名,你總已知道了要?他叫什麼?」 霍桑瞧瞧我,忽從椅子上立了起來,低倒了頭,在突中踱了幾步,又微微地歎氣。 他說:「包朗,他既不願意把姓名告人,我們何必多此一舉,給他搞揚出來?你將來紀載起來,但稱他做一個無名的兇手好了。」他停了一停,忽站住了瞧我。「包朗,算了罷。人世間悲慘的戲劇委實太多粒我們也不必虛寄我們無聊的同情。只有盡我們可能的力量,替社會大眾剷除些害人的敗類,使這種慘劇少演幾幕。」 我點了點頭。天色陰雲不雨。我的心境有些相仿,情緒上的煩想傷感,一時仍沒法排遣。霍桑把火爐中的煤塊撥開了些,燒著了一支白金龍,走到我的面前,用手拍我的肩膊。 「包朗,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哩。」 「喔,還有什麼問題?」 「問題雖不算大,倒不大容易解決。」 「哦?」 「而且這問題的解決,關鍵完全在你的手裡。」 「奇怪。我不懂。你何必再打啞謎?」 「前夜我們在萬豐酒樓門前說的話,你總不見得就會忘記罷?」 我想了一想,不禁笑起來。 我道:「你不是說我們的東道嗎?好,前天夜裡我果真不幸跌過斤斗。今晚我就請你到泰東去吃西餐好了。」 霍桑也點頭笑道:「那就好。你先打個電話回去,告訴你夫人,今夜我還要留你住一夜……今夜有一個條件,大家都不許喝酒,免得你再弄出什麼意外的亂子。吃過了晚飯,我還打算往大華電影院去瞧那新映的《孤雛淚》呢。」他竟得寸進尺,簡直帶著些竹杠主義。 我道:「那也贊成。不過瞧電影應得由你作東。」 霍桑一邊吐著煙,一邊緩緩答道:「這怎麼說?你昨夜不是接連跌了兩跤嗎?那你自然應該作兩次東道。」 我笑了一笑,依約實踐我的東道。 第二天報上,另有一節意外的消息,竟使我驚喜交集,同時也彌補了我的忿忿不平的缺憾。原來那董貝錦律師上一天在南京下車,車還沒有停,他似乎因著什麼緊急的事情,心慌急速,先自跳下來,可是一失足便跌到了路軌上去。他的頭顱被車輪輾破了,腦漿都迸了出來。 (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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