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灰衣人 | 上頁 下頁
一三


  霍桑道:「他對於他主人被殺的事情可也有些供詞沒有?」

  倪金壽歎了口氣,也不像說謊。

  我插嘴道:「他既然絕不知情,昨夜裡他又為什麼逃走?」

  倪金壽道:「這是他膽小。恐怕被拖累的緣故。因為他的主人平日干私販的勾當,他是知道的;一朝查明白了,他勢不能完全沒有處分。故而趁個空兒便指了他的鋪蓋逃走。

  霍桑點頭道:「這也是情理中事。現在我要見見這曹福海,我要向他問一句話。」

  一會兒,我們已和那滿面黑麻的曹福海面對面站著。這男僕看見了我,好像又驚又喜,把一種悲憂可憐的目光呆瞧著我,像要向我乞援的樣子。

  霍桑問道:「福海,我有一句話問你,你若能從實回答,我必設法助你,使你減輕些處分。你對你主人的被殺究竟知道些什麼?」

  曹福海道:「先生,我實在全不知道。」

  「那末,你主人平日往來的人,你總知道的。」

  「往來的人也不多。他平日和人家交接,常在外面,難得有人到他寓裡去。」

  「奇怪!他是當醫土的,怎麼會難得有人到他寓裡去?」

  「先生,我老實說,他的診務並不發達,除了幾個熟悉的人以外,別的人來請教他的很少。」

  「唔,那末你可知道他有沒有什麼仇人?」

  「先生,我也不知道。」

  霍桑頓了一頓,又問:「你主人不是有一個很漂亮的姓陶的女朋友的嗎?」

  那僕人膛目道:「我卻沒有見過。」

  「可曾有一個美貌的姓卜的少年男子來看過他?」

  「也沒有啊。」

  霍桑的眉毛漸漸緊促起來。他的右手摸著自己的下頷,又低頭停頓了一下:「那末,你可曾聽得過你主人說起V棟仁或陶秀美的名字?」

  曹福海又搖頭道:「沒有,我也從來沒有聽得過。」

  霍桑輕輕吐出了一口氣。他旋轉來向倪金壽點了點頭,表示他所要問的已告一個段落。接著他便拉著我離開拘留室。他回到辦公室前,不再進去,站定了和倪金壽作別。

  他說:「金壽兄,這件案子雖然進展得很快,但據我測度,距離破案的時間還遠。我現在另有一條線路,打算去嘗試一下。如果有什麼頭緒,我再通知你。」他和我走出了警署的大門,又站住了向我說:「包朗,你現在不必再跟我奔波,先到我寓裡去,再好好地休息一會、我此行的成敗,不久總有消息給你。他匆匆和我分別,神色上議很急通,好似地已尋得了一條重要的線索,大有稍縱即逝之勢,不能不急急進行。」

  六、黑夜中的話劇

  我常說霍桑在有的時候,常露出一種外表類似賣關子而他自己認為出於審慎的脾氣,總喜歡教人處在悶葫蘆中。現在他雖說另有一條線路進行,卻不說明這線路屬￿哪一方面,這就未免教人難耐。我回到了他的寓裡,照著他的說話上樓去勢養。我的身體雖然於貼地躺下了,腦球的機能依舊活動不息。我的思潮翻來覆去,範圍也不出這兩件凶案。

  我深信人類都是有天賦的好奇本能的,對於疑秘的問題,往往因著好奇心的衝動,會本能地引起解疑剖秘的願望。所以也可說,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天然的偵探。不過這好奇心的發展的程度和方向,有高有低,有正有歧,因著這高低正歧的不同,所以各民族創造能力的強弱,和民族地位的高下,也就因以決定。例如意大利人伽利略(Calileo)因著懸燈的擺動,觸發他的好奇的研究,發明了時鐘的擺動的原理,使人類有準確的計時器;又如英人瓦特(Watt)看見了壺蓋受蒸汽的掀動,也刺激了他的好奇本能,進而利用蒸汽的原理,造成了偉大的工業革命,使全世界為之改觀。我們歷史的傳統,似乎漠視了這個本能。孩子們的好奇本能剛在萌芽時期,非但得不到正常的輔導誘掖,卻往往遭受無知的家長們的阻抑和摧殘。我們的物質方面的成就所以處處落在人後,這未始不是主因之

  我常覺當疑秘問題初發生時,好似望見了一團白霧,方向既茫然莫辨,更不知霧中有些什麼東西。那時候只有驚奇的心理,我們的探索興致還不見得怎樣濃烈。但進一步踏進了霧中,既已略略辨出了一些方向,又瞧明瞭幾種事物;可是最後的一點,依舊在霧幕籠罩之中。在這時候,我們急於求知的心理,必比初接觸時更覺強烈,並且有一種欲罷不能急不可耐的傾向。

  譬如這件羅維基的案,我們逐步進行和發展,總算湊巧而迅速。但最終的一點,那個真凶是誰,卻還在虛無飄渺之間,還有那兩案的離合的問題,至今也還斷斷續續,沒有確切的證明,想起來也很覺牙癢癢地不能忍耐。

  鐘擺滴搭滴搭地響著。陽光漸漸地拖西。壁爐中不時有火舌刺出來。這種種都足搖撼我的忍耐。

  我等到傍晚五點鐘光景,仍不見霍桑回來,幸而還有一個聊以解悶的消息。倪金壽又有電話來報告,他重新往帶錦橋姓吳的那一家去問過。據說他家和羅維基素來相識,每逢有人患病,總請羅維基去診治。不過他們對於羅維基平素的行徑並不深悉;他的販賣違禁品的勾當,更是全不知情。他們但知羅維基有一個姓目的表兄,在一家恒裕錢莊上辦事。倪金壽也曾去訪問過這個表兄,也門不出什麼端倪。這消息在案子上並無多大進展,簡直可以說有等於無,因此我對於霍桑的期望越覺急切。

  他已離開了三四個鐘頭,此刻還不回來,究竟在哪方面忙碌?成敗怎麼樣?到了晚膳時分,天色已經墨黑,依舊不見他回寓。我一個人下樓胡亂吃了些晚飯,心中更覺得焦急。他這樣遲遲不歸,莫非已經得到了重要的發展,故而一時不便分身?或是他第一步走進了迷途,後來改弦易轍,另尋路徑,因此才這樣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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