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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正是。那晚上我料他必要往團員們的約會所去。九點四十分時,我就出去,匿伏在旅館外面;等到十點半時,果然看見李四出去,我便跟在他的後面,一直到念佛寺裡。假使那晚上不雇楊凡通有護功的心,這回事早就可以結束了。」

  「第二次破獲東台寺的機關,你仍舊靠著李四做引線。是不是?」

  「是。不過這一次我是主動,不是乘機。我知道第一次的機會是偶然的,不容易再得。我就想仿照他們的秘密,假作一次通信,約他去聚會、他若使中了計去,我又可以得頂頂洞的新地點了。」

  「那假通信你怎樣投寄的?」

  「這就是個困難點。我本來不知道那秘信怎樣寄法,也不知道約會的日期怎樣表明。因此我從多方面探伺,一面又注意他所交接的人。」

  「一號的傍晚,有一個鄉人裝束的人來訪李四,交談了幾句,那個人匆匆便去。我料這個人是同黨,特地屬隨他去。不意到了惠民橋相近,那人忽然不見。我失望回來,但已料到新遷的機關大概在惠民橋近邊。」

  「這樣過了兩天,我再沒有別的機會。我很著急,因為我瞧李四的情狀有些流懈,似乎將要離去了。直到昨天三日的清早,李四偶然出去。我悄悄地開了他的房門進擊搜查,果然按得兩個郵寄的信封,封面上都寫著:「『本埠江口,中華旅館,徐守桐收,』卻沒有房間的號數,又沒有寄信人的名姓;左邊各寫了一個日期,一封是六月二十六,一片是六月二十九。我更瞧郵局的印章,卻是二十五日和二十八日,都是先發一日。我才知道這封面的日期不是發信日期,而是約會的日期;又知道他們是用改名寄送的方法,以保持秘密。原來旅館中的常例,凡信件上不寫房間號數,或不知姓名,他們必照例插花收信袋裡,以便本人看見了自取。徐守桐三字,旅館中人既不知道是誰,又沒有房間號數,勢必也放在袋裡。李四看見了,自然可以乘機取下。這方法使人不知不覺,豈不是再妥密沒有?」

  我連連點頭,應道:「正是,真巧妙。情面上寫日期原是應有的事:雖然日期和郵印相差,但不注意的人自然不會去細細地比較。況且信內又是秘密的隱語,即使被人收得了,也不會被瞧出破綻;就算瞧出來了,李四也並不直接負責。唉,這方法實在是萬無一失!」

  霍桑道:「是啊。當時我看見了那兩個信封,便把字跡摹下來,仍舊悄悄地關好房門出來。不使他生疑。隨後我立即買了幾張白話報,尋出了一節新聞。依樣葫蘆地約他本日(三日)晚上十點鐘到會。但是我還不知道他中計不中計,所以我臨行的時候,請你相助。一面我去跟他,一面請你等到相當時候,去叫警察。幸而他並不疑心,一直領我到東台寺去。我見他進寺以後,好久不出來,以為同黨們也許就寄頓在寺中,所以我就奔到惠民橋去取媛。誰知徐守桐到了寺裡,不看見同黨,就從別條路退出來,再到王牌樓——這地點本是我最初的目標——樊百平那裡去報告。樊百平覺悟到出了岔子,才到東台寺去自首。以後的事,都是你親身目擊的,我不必細說了、後來我明白了案情,所以急急趕回來,就防再連累了他。不料他很乖覺,至今不回來。我想他再也不回來了。」

  我笑道:「徐守桐這個人真好笑。他特地來偵伺你,卻被你一再利用。你還說他乖覺呢!」

  霍桑道:「你別輕視他,但看他在這裡,你始終沒有懷疑他,就是他勝過你處。並且他在我接包件的時候,一看見我的簽名,便能夠摹仿下來;後來他就利用這簽名來騙你,你也瞧不出假,也可見他的技能並不平庸。」

  「那本第一次他們的機關被破露之後。他為什麼再來這裡給你做引線?」

  「那就因為那時樊百平所預定的第三案還沒有完畢,他們對我還放心不下,不得不再派他來。況且我第一次雖則失敗,我的手段卻非常縝密,他自然想不到我已經著穿他的機密。所以平心而論,徐守桐的幹才委實也不是尋常人所能及的。」他停一停,看看天空,歎口氣。「可惜的是他對於我抱著一種偏見,才造成這樣的後果!」

  我問道:「什麼偏見?我不明白。」

  「樊百平說,他在二十八日傍晚來看過我,因為徐守桐的勸阻,才沒有再來。徐守桐認為我和他們一定處於對立的地位,剖識相見太危險。他分明誤解了我的態度和旨趣。要不然我當然不會給這種劣紳奔走,樊百平也不致做法網中的犧牲品。」

  「我想樊百平求仁得仁,不會有什麼怨恨。」

  「是的。不過說句原情略跡的話,這樣一個熱血有為的青年就此犧牲掉,社會間減少一分活力,國家損失一分元氣,我不能不惋惜!」

  從正義的基點上說,這惋惜我有一致的同情。可是事實如此,也只有徒喚奈何。我又把話題拖回來。

  我說:「霍桑,我看這徐守桐雖不能瞭解你,但他給予你的助力卻不小。假使此番沒有徐守桐來這裡,你進行這案子怕也不能這樣子順手——」

  霍桑忽止住我道:「包朗,這話太無意識。你總知道偵探家的手段本不是一成不變的,要在相機而行。假使這案中沒有這一個徐守桐,又安知沒有另一個徐守桐?我相信只要我的腦子不停滯,總可以尋得人手的線索。你得知道深案不怕沒有線索,只怕有了線索白白地放過它。包朗,你想你的話是不是應得修正一下?」

  我賠笑道:「不錯,不錯。我本是說笑話,你不太認真。現在我再要問一句。那晚上你和我被禁在念佛寺裡以後,那釋放我們的人究竟是什麼人?」

  霍桑忽立起身來,把煙尾丟了。他的臉沉下了,又顯出懷疑和詫異的眼光。

  他道:「包朗,我也不知道。這一個疑團,我至今還不曾打破,剛才我聽樊百平的口氣,以為是我們自己走脫的、我真覺得慚愧。明天我去看他的時候,再要問一個仔細。時候不早了,我們應得安息哩。」

  第二天早晨,霍桑將搜得的斷指和包紙等物一起毀滅了,但留下衛某的一指,預備帶到警廳去銷案。

  午膳時分,霍桑從警廳裡回來,秦廳長告訴他,樊古平已經照實供了一遍。但據上峰的意見,南京城裡的士紳階級最近正感到某種恐怖,有些人人自危,這件事如果宣佈出來,勢必更要引起一般人的恐慌,所以清鰱桑嚴守秘密,只算是尋常的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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