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催命符 | 上頁 下頁
四〇


  霍桑點頭道:「因為我料想汀蓀在被蒙倒的時候,時間雖一定不多,但甘汀蓀是有些氣力的,在一刹那間,他至少會用他的手奮命地掙扎。因此我假定那實際行兇的人,手背上會有指爪的痕跡。這原是有充分的可能性的。不料指爪痕並不在阿三的手上,卻在甘東坪的手上。可是當時我們因為莫大姐謊說的時間問題,並且甘東坪的棉袍的袖子又長,掩蓋了他的手背,我一時委實還疑不到他。雖然如此,我那時固然沒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他,卻覺得這老人的精神體力還像中年人一般,若單就體力上說,他也同樣有行兇的資格。再進一步,還有他們家庭間的糾紛問題,他原也有相當的嫌疑。故而我特地到湖心亭去調查,他在時間上絕無可疑。就因著這時間的證明,我的眼光便不能久留在這老人身上,卻被那怪符重新引到了他的女兒麗雲和麗雲的情人方面去。唉!這就是使我迷蒙的主因!」

  「這也怪不得你,那怪符的吸引力實在太強烈了。」

  「後來我費了全力查明了那華濟民,以為前後的關鍵已經在握,心中非常高興。誰知我一看見華濟民以後,這一團高興的熱望立即消沉。包朗,你總也瞧得出這少年明明是一個隻富智謀而沒有實行能力的懦夫。他見了確鑿的證據還一味抵賴,在搜查時他又狂呼強盜。這種種舉動,都足以表示他缺乏勇氣和定力。這種人恰合我所說的只能利用詛咒來發洩怨憤的典型人物。我料想他決不能實施這種凶謀。我才覺悟我已走入了歧途,要找尋答案,不能不急速回頭哩!」

  「後來我聽了麗雲的供詞,使我觸發了一種新的推想。因為伊那時候的說話,一心要給濟民洗刷,大部分都是實在的,不過有一點是掩飾著的。包朗,你當時可也曾感覺到嗎?」

  我點頭道:「我記得的。當你說到汀蓀被以太蒙倒的時候,伊的確流露過一種意外的驚駭的變態,我當時就深深懷疑。後來伊竭力地否認,連說著:『沒有』、『不知』的話,我就覺到伊一定隱藏著什麼。」

  霍桑應道:「是啊。但伊隱藏著什麼呢?當時我料想伊聽得了以太的名詞,突然間便有所領悟,接著伊因有所顧忌,又竭力否認。這否認自然是有掩護作用的。我現在推想,那甘東坪老頭兒所利用的以太,說不定就是他假託著什麼飾詞,叫麗雲向華濟民轉索而得的。因為這東西在西藥鋪中雖有,但除了醫生簽字,或藥房中有熟識的人以外,不肯輕易出賣的。當時伊大概想到了伊曾經手過這個東西,同時覺悟到這件事是他父親所幹,才有這種目定色異的變態。我們知道這女子的原來的目的,只在掩護伊的情人。假使除了情人以外,伊又掩護第二個人,這個人又是伊的什麼人呢?伊的父親不是很可能嗎?假使伊懷疑到其他的人,伊自然會實說出來,以便解除伊的情人的嫌疑。但老人是伊的親生的父親,父女間的感情,也一定不很壞,故而伊當時雖然懷疑到,卻左右兩難,終於顧忌著不肯說了。」

  我想了一想,乘機提出一種異議:「老人曾反對褚家的退婚,那可見他也不贊成麗雲和濟民的相戀!你說父女間的感情一定不很壞,似乎太沒有根據吧?」

  霍桑呼了兩口煙,微笑著說道:「包朗,你瞧到夾層裡去了。這一點足以證明你還瞧不透舊禮教破旗下的遺老們的心理——尤其是這老頭兒的心理!這老頭兒外貌未嘗不道貌岸然,維持著舊禮教的大防,背地裡卻盡可以幹出誘引幼年女僕的勾當!社會上這種人很多,他們所重視的,就是一層薄薄的紙面具!這紙面具的質地即使是透明的也不妨,只要不挑破它,他們就可以平安無事!所以甘東坪對於他女兒的私戀,實際上一定只是裝聾作啞,只要面子上過得去,他也決不會嚴格干涉。至於他反對褚星六方面的退婚的提議,也無非要維持這一層薄薄的紙糊面具罷了。我料想褚家所提出的退婚理由,一定是太率直顯露了,使老人感覺到有不能維持紙面具的危險,那自然不能不暫時表示反對,借此漿一漿他的面具。假使對方懂得這種心理,另外假託一種不挑破面具使他能過得去的理由,那就可以保證他決沒有反對的事實。因此之故,他對於汀蓀的搬弄嘴舌,認為是直接刺破他的紙臉,那就是他所深恨痛惡的。」

  我笑著應道:「霍桑,你對於新舊人物的心理,真是都是做過顯微鏡功夫的。好啦,言歸正傳。當時你既然疑心伊掩護著伊的父親,你就放棄了別方面的線索,而再度集中在老人身上去嗎?」

  霍桑點頭道:「是啊!我當時認為已沒有和華濟民重新談判的必要。但我想向麗雲討一個好,也許使伊能對我說實話。同時我還注意到那高駿卿,很想和他會談一下。這個人偶然來住幾天,雖曾為了袒護他的甥女和汀蓀衝突過,但還不夠做謀殺的動機。不過當凶謀實施的當地,他或許還在中間樓上,那麼,他當然處於重要的地位。」

  「今天早晨,我在麗雲方面失望以後,就打算到甘家去問問兩個女僕。老實說,那時候我只有一個空泛的推想,對於老人的行兇,卻還沒有確切的把握。不料那小弄裡的毛老婆子,供給我一種意外的線索。我聽得以後,就料想那個爭吵的人,定是那老人所雇用的工具。後來我查明這莫長根是莫大姐的哥哥,在時間上他卻並沒有做工具的可能,又使我失望。我又轉換了推想的方向。這個人為著什麼事到甘家去爭吵?又為什麼偏偏在昨天夜裡?他會不會是因著嚇索不遂而吵起來的?如果是的,他怎麼會去嚇索?莫非莫大姐在長根面前漏了什麼風聲,長根正感受失業的痛苦,便認為有機可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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