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催命符 | 上頁 下頁
三五


  我雖追趕他不上,但也走到那爿鳳翔銀樓的門前,在外面等候。我覺得這案子已到了轉換的中心,但瞧霍桑那種情不自禁的表示,顯見他已覺察了莫大姐的謊話,情勢將急轉直下。三分鐘後,霍桑已從銀樓裡出來,我迎上去發問。

  「電話打通了沒有?」

  「通了。汪銀林又告訴我一個消息,高駿卿剛才已被楊寶興從無錫帶到廳裡。」他且說且回身向大東路進行。

  「你現在可是要往警廳裡去?」

  「不,我已用不著見高駿卿,我已叫銀林也趕緊到甘家裡去。包朗,走,快走一步,我們最好在汪銀林來到以前,先查問一個明白。」他加緊步子向花衣路進行。

  我也急急跟著。「你去查問什麼人?」

  「自然是莫大姐了。包朗,你再耐一耐,好不好?任何疑團,在一刻鐘內,你都可以明白了!

  我們經過了五分鐘的急走,又回到了甘家後門的那條小弄口。霍桑在前引導。當他經過那毛老婆子的門前時,不再向裡面張望,一直就到那弄底的後門口去。他先在後門上推了一推,裡面的彈簧鎖鎖著;他又用拳頭叩擊了一下。過了一會,裡面才有人出來開門,那是蘇州老媽子。伊仍舊穿著那件黑廠布的棉襖,彎著腰,兩隻骨溜溜的眼睛,向我們倆流轉不停。伊的老練的神氣依舊沒有改變。

  伊帶著些懷疑的口氣,問道:「兩位先生,找誰呀?」

  霍桑忽先走了進去,在披屋中站住,略停一停,方才答話。

  「莫大姐呢?」

  老婦道:「伊出去了。」

  霍桑微微一怔,眼睛裡露出驚恐的神色。這時我也走進了後門,順手將門推上。霍桑的眼光凝視著那皺紋縱橫的臉,似在測度這老婦的話是否真實。

  他又問道:「伊到哪裡去的?」

  老婦搖搖頭道:「不知道。」

  「什麼時候出去的?」

  「已好久了。」

  「你可知伊什麼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你可以上去問問老爺。伊是老爺差出去的。」

  霍桑作驚異聲道:「你家老主人在樓上?他從茶館裡回來了嗎?」他瞧瞧手錶。「此刻還不到十一點啊。」

  老婦道:「他今天身子不好,沒有出去喝茶。」

  「唉,他有病嗎?包朗,我們不能不上去慰問他一下。」

  他走出披屋,踏進天井,預備走進正屋裡去。我也跟在他的後面。霍桑忽又站住了,旋轉頭來向那老婦招招手。

  「吳媽,還有一句話問你。昨夜裡長根不是來過的嗎?」

  老媽子向霍桑呆瞧了一下,閉著嘴緩緩搖著頭。

  霍桑催迫著道:「什麼?可是他沒有來?還是你要說『不知道』?」

  伊仍呆瞧著不答,伊的不自然的眼光漸漸地游離開去,不再向霍桑直視,顯露出伊已不能再保持伊的定力。我站在伊的旁邊,乘機做一個白臉,調解這個僵局。

  我婉聲說道:「吳媽,你說得明白些。你總已知道那燒飯阿三和你家小姐此刻已在什麼地方。現在我們正要來找莫大姐。這件事我們已完全明白。你如果再想用假話騙人,那麼,第四個到警察局裡去的人自然要輪到你了。你這樣大的年紀,也犯不著代別人吃苦啊。

  那老婦的老練鎮靜的神氣已有些兒搖動。伊呆了一呆,眼光注視著我,似被我的同情的語聲所激動。不一會,伊眨了眨眼,似已打定了主意。伊瞧著我,用懇求的語聲向我答覆。

  「先生,我不是不肯說,我實在不敢說!」

  霍桑接嘴道:「那不妨,你盡放膽說好了,一切有我。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長根在昨夜什麼時候來的?」

  老婦想了一想,答道:「他來時大約九點半光景。」

  「他不是吵過一回嗎?」

  「是的。」

  「他是不是和你家老主人吵嘴?後來他們又打起來嗎?」

  「是的,他們在樓上吵,我不知道為什麼緣故。後來吵完了,長根就出去的。」

  「吵的時候莫大姐在什麼地方?」

  「伊也在樓上,我一個人在樓下,嚇得不敢上去。後來伊下樓來時,伊的面頰上還流著眼淚。」

  「你可曾問伊為什麼哭?」

  「我問過的,伊不肯說。」

  「那麼,伊的哥哥長根以前是不是常到這裡來的?」

  「來的次數很多。我記得今年新年裡他來過一次,一個月前也來過一次。但他來的時候總是客客氣氣的,所以昨夜莫大姐領他到樓上去時,我也萬萬想不到會吵起來。」

  「他昨天早晨可曾來過?」

  老婦又堅決地搖頭道:「沒有來過。」

  霍桑也鄭重地說道:「好,現在你再說一句實話。昨天早晨有沒有任何人來過?」

  老婦直瞧著霍桑,答道:「除了那位楊先生以外,我當真沒有見別的人來過。這是真話。」

  霍桑點點頭,表示他對於這一次問答非常滿意。

  好啦,包朗,我們上樓去瞧瞧甘老先生。喂,吳媽,莫大姐回來時,你只對伊說老主人叫伊上樓去,別的話不許亂說。

  霍桑走上樓梯的時候、腳步很輕,我也加意謹慎。那樓梯的年齡已相當老,有幾級的木板、踏上去當真有些聲音。上了樓梯,我們先站一站定,瞧見樓梯對面西次間汀蓀的房門上有一把鐵鎖鎖著。東次間的一扇房門,我們已知道是吳媽的臥室。霍桑先輕輕推開了這後房的房門,向裡面瞧瞧。這後房用板壁隔著,有門可通前面東坪的臥室。但那扇門閂著,分明東評是從中間裡的那扇房門出進的。我見吳媽臥室中的桌子上灰塵滿封,一張單人榻床上既不掛蚊帳,也沒有被褥,只攤著一條白席,顯見這臥室有名無實,吳媽並不是睡在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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