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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十一、拘捕

  許墨傭這幾句話,確含著絕大的力量。我心中雖在暗暗詫異:「兇手已查明了?—一竟被你查明了?」但我這懷疑的問句,卻不敢在面上表露出來。我自然停住了腳步,聽他的下文。許墨傭搖搖擺擺地走進書室裡去。那梁壽康和裘海峰一聽這話,也拋殲了正事,走到廂房裡來聽他的報告。

  梁壽康搶著問道:「當真查著了嗎?誰是兇手?誰是兇手?」

  許墨傭卷了卷他的短須,顯露出一種得意洋洋的神氣,好像一個打勝仗的將士在歡迎聲中凱旋回來的樣子。

  他拖長了聲音,答道:「話長哩!你們別亂吵。這兇手是一個少年男子,年紀約在二十六七,身材很短,大概不到五尺,身體胖胖的,臉兒圓圓的,皮色略帶黝黑,兩頰上都有酒窩。他身上穿一件白雲紗長衫,頭上的頭髮——」

  梁壽康急不待緩似地問道:「這兇手在哪裡?這兇手在哪裡?」

  裘海峰也附著道:「署長,你已把那人捉住了沒有?」

  許墨傭發一種輕描淡寫的語聲,答道:「捉還沒有捉住。不過有了這樣的消息,要捉住他,也並不費力。剛才我已通告了總署,以便按圖索級向四面兜捕。我預料不出兩天,包管把他捕到歸案。」

  梁壽康忽變了聲浪,說道:「唉,原來你還只得到了一種消息!」

  這句話分明掃了許署長的興——在許署長意中,也許要把這樣的語調,認為傷失他的尊嚴。他的臉兒果真沉下了,他的語聲也帶著冷澀的意味。

  他橫跟著壽康,答道:「就是這個消息也不容易啊。假使和你易地而處——」

  我為節省時間起見,便從中給他解圍。

  「署長,你也值得和這個不懂人事的孩子鬧意見?你能深得這個兇手的模樣,委實不能不佩服你的辦事敏捷。訪問這消息你從哪方面得到的?現在還有守秘的必要嗎?」

  許墨傭的本意,說不定仍抱著守秘態度,但因著我給了他一個落篷的機會,似乎再不好意思堅拒。

  他微笑道:「此刻已用不到守秘了。這消息我從銀行方面得到的。我還有一個消息,說出來也許要使你吃驚!他的眼光忽在海峰和壽康二人的臉上打了一個旋兒。他又繼續道:「今天早晨九點零五分鐘,你叔父名下的存款,提去了一萬五千元現款。

  海峰果真很吃驚的樣子,忙問道:「當真嗎?你不要誤會吧?我叔父哪裡會有這許多現款?他昨夜親口對我說過,現款不多,所以我的留學款子還沒有籌集,怎麼會有這一回事?」

  許墨傭淡淡地答道:「信不信由你。我所著重的,在乎那個兇手。這兇手膽子真大。他分明一等到銀行開始辦公,立即進去提款。現在回想,可惜我剛才在這裡多耽擱了一會,否則他也許早已在我的掌握中了。」

  他的眼光向我輕輕一瞟。我記得他先前曾提議要走,霍桑留阻過他,此刻他言中有骨,分明在抱怨我們。

  我卻假作不知地問道:「我真佩服你。你怎麼會想到這一條線路?」

  他又得到了賣弄的機會,便道:「這是我從觀察而來的。我們都瞧見死者臥室中的寫字桌上,有一支筆擱在硯上,那本支票簿卻在書桌抽屜中。這書桌抽屜並不曾鎖,並且除了支票簿以外,並無其他重價東西。這可見那支票是暫時放在抽屜中的,又因著那筆硯的證明,又可見最近曾經用過。」

  他頓了一頓,目光盯在我的臉上。仿佛一個演說家自以為他的議論已到精彩之處,便放意停頓一下,以便接受聽眾們的彩聲。我索性送他上路,讓他暫時開一開懷,以便他吐露真情。

  我說道:「署長,你這樣的觀察和推想功夫,委實值得記錄下來,當做警探們的參考資料。但你怎麼又會聯想到這支票會落到兇手的手裡去呢?」

  許墨傭道:「這也很容易明白的。據我料想,當發案以前,那被害人為了某種用途,正在寫那張一萬五千元的支票。他剛才寫好,擱下了筆,又撕下了支票,把簿子放進了抽屜,忽聽得中間裡有什麼聲響。他走出去礁時,便遭那凶入的毒手。那兇手行兇以後,也許在房門口探望一下,發現了書桌上的支票,便順手帶了出去。那不是很自然的嗎?」

  我道:「這個人怎樣進來的?」

  這問句不再是灌迷湯了,分明了揭著了他的創痕。他的滿面春風的瞼兒,自然也不能不減少了些色彩。

  「這個不成問題。或許是有人從裡面接應,或許那人在未閂門以前,溜進來藏在什麼地方,等到夜深人靜時動手。總而言之,只要那人捕到,進來的問題,不怕他不供說明白。現在我特地到這裡來問問,這樣圓臉矮胖子的少年,你們是否相識?」

  裘海峰搖頭不答,梁壽康也同樣否認。

  壽康道:「我常在這裡出進的,卻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人物。」

  許墨傭點頭道:「如此,我們在偵查上比較要費些力了。」他又旋轉來瞧著我說話,「包先生,你還有一種任務。我希望你通知貴知友,他如果不怕領,歡喜在這件事上盡力,那麼,最好依照我的發現,就在這一條圓臉胖子的線路上進行,免得他勞而無功。」

  我聽到這裡,實在再忍耐不住。他這樣自吹自擂,簡直不把霍桑放在眼裡,此刻霍桑不在,他簡直是當面譏笑我了。我覺得他所探得的事,已盡在於此,也不過是些空洞的消息。我不如反唇奚落他一番,免得他迷了心竅。可是這時候已用不到我親自辯難,我的悶氣也同樣得到了發洩的機會。

  我忽見霍桑從客堂裡的白布孝慢後面轉身而出,踏進天井裡來。他的左臂的腋下,夾著一個新聞紙的紙包。他跨進廂房門口的時候,右手執著他的草帽,像扇子般的揮著,臉上帶著笑容,婉聲向許墨傭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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