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白衣怪 | 上頁 下頁
二三


  我乘機插嘴道:「那末,你想這案子複雜到怎樣地步?」

  霍桑吸了兩口煙,毫不留難地答道:「這問句不是一句話可以回答的。我們應分一個先後的步驟。第一步,我們應問這案中的兇手是屋中人嗎?還是從外面來的?要解決這個問題,當然要把事實做根據。事實怎麼樣呢?據我們所知道的事實看來,圍著前兩次的鬼怪的故事,和這一次屍體附近又有一根同樣的火柴,很像是一貫的做法。所以我們姑且假定這事是屋內的人平的。」

  我乘他略頓一頓的機會,又發問道:「這話我還不很明白。你莫非已經確定前兩次鬼怪的事實,都是屋中人作祟?」

  霍桑答道:「我假定如此。昨天裘自升告訴我們,那兩次怪事發生的時候。他們唯一的通道那屋後門,仍照樣門著,顯見沒有外面的人進去。

  「但你總也記得那兩次發作的時期,他屋中都有外客住著。難道你把那兩個外客也算做是他的屋中人嗎?」

  「不,這兩個外客是兩個人,不是一個人——第一次是他的外甥梁壽康,第二次是他的朋友伍蔭如。這是一個重要之點。若說這作弄的事是外客幹的,這兩個人勢必出於通同合謀。但我們從兩個人的地點、職業和其他關係方面推想,這兩個人呼會有合謀的可能性?就我們眼前所知道的事實上看,可以說完全沒有。因此,我們不如假定他屋中的某一個人,故意利用著有客留宿的機會,實施他或伊的陰謀,用以分卸嫌疑,倒覺得較合事實。但瞧這一次慘禍的發生,又同樣利用著死者的侄兒剛才回寓,豈不是一個顯明的證據?」

  汪銀林點了點頭,忽自動地給我代勞。

  他接嘴道:「這理解確很近情。不過這一次的情形又變動了。發案以後,他家的後門是開著的。」

  霍桑吐了一口煙,緊皺雙眉,答道:「原是啊。這就是我所說的衝突點了。根據開後門的事,好象這事是外面入幹的,並且我們也不能說這是屋中人在犯案以後偷開了後門,用以亂人的耳目。因為我們已確知有一個人在發案以後倉皇出去。但瞧那後門口泥潭中的新鮮足印,和那警察的報告,都可證明。我們已不能不承認,昨夜裡果真有一個外面的人進去過。因這一來,兇手是屋中人的推理,便也不能充分成立。那麼,現在我們就從外面入一方面著想。這個人倉皇逃出,犯案固然很有可能,但那人究竟怎樣進去的呢?這又是一個統腦汁的問題了!」

  汪銀林道:「你想除了後門以外,會不會還有別的通道?」

  霍桑把煙尾去了,搖頭答道:「沒有的。我們不是已在那鉅子裡瞧過了嗎?前門有粗大的木閂閂著,並且灰塵封滿,顯見好久不曾開動過。樓上東廂房中的窗雖是開著,但我已瞧過,窗口外通江姓的園子,離地足有一丈四尺高。窗下是江姓的花圃,晚香球種得齊齊整整,絕沒有越窗而進的可能。所以他家的通道,只有這個後門。但據屋中人們供述,昨夜裡這後門是老僕方林生親手下閂的,卻沒有一個人開過。那後門上有兩個木閂,後門外面又包著鉛皮,又勢不能從隙縫中撬撥。」

  我禁不住說道:「莫不是死者自己下樓來開的?」

  霍桑斜過臉來,向我笑了一笑。他答道:「這確是一種理解。因為後門上那個電鈴,直通死者臥室的床端。那兇手按動門鈴,死者不察,便自己下樓開門。這原是可能的事。但我們試想死者開門以後,見了那個兇手,應有怎樣的態度?論情,那人賺開了門,一見他的仇人,勢必立即動手。這樣,裘日升應得死在後門裡面。怎麼會死在樓上?這又是一個衝突點了!」

  汪銀林道:「也許那兇手進門的時候,並不立即表示仇意。他們到了樓上,坐談了一會以後,方才決裂。你想也可能嗎?」

  霍桑點頭道:「不錯,這也是可能的。我們從那沙發旁邊的紙煙灰上推想,的確有過坐談一會的事實。但我們如果再進一步推想,這推理又發生窒礙了。」

  「什麼窒礙?」

  「你知道那樓上的三間,中間是想坐室,東間是死者的臥室,西間是死者的內兄吳紫珊的臥室。那凶人既和死者熟悉,且能到他的臥室中去坐談,當然知道西間中吳紫珊臥病在內。這樣,那人決裂動手,為安全而防止意外阻礙起見,應得就在死者的臥室之中。萬一死者發生呼叫,或甚至直呼凶人的姓名,因著想坐室的間隔,聲浪的傳達,多少總可以減少些危險。但那人怎麼計不出此,卻反走到中間組坐室中去決裂動手?」

  「也許那人計慮不周;或是裘日升逃到患坐堂中方才被害。」

  霍桑搖頭道:「不是的。那慈坐室中的景狀,也有難解之點。那一隻椅子倒在方桌的近旁,恰在較坐室的中央。死畜的倒臥之處,卻近房門口的東面。很像死者起初曾借用這椅子當做武器,向兇手丟擲,然後方始倒地。這樣,可見兇手所在的地點,一定在想坐室的西面,或者在通樓梯的板壁門口的附近。從這一點上著想,和你所說的裘日升從房中逃出,和兇手造在後面的推理,又顯然相反——」

  汪銀林不答,只低著頭默默地尋思。他雖然不再辯駁,但他的神氣上明明表示對於這一層解釋不很滿意。我也覺得孩桑把椅子的被人丟擲,做這解釋的重心,未克含混。因為那椅子同樣可以被兇手利用做武器的。

  霍桑似已會意,作補充語道:「你還不明白瑪?我這個解釋完全是根據事實的。我們知道這裘日升的身心兩方面,都是脆弱不過的。若有人要傷害他的性命,原用不著費多大的力量。所以我料定那椅子的給人丟擲,一定是裘日升的動作,卻不是兇手的動作。因為打架時丟擲椅子,原只是弱者方面的示威舉動,實際上並無效用,徒然發生些聲音。那的手既然設計行兇,決不會採用這種笨拙的方式。並且據吳紫珊說,他聽得了椅子的傾倒聲以後,——你須注意,椅子的傾倒聲,他只聽得一次——不一會,便發生砰然的巨響。那分明是裘日升倒地了。所以據我推測,這凶案發生時的實在情形,大概是這樣的:裘日升聞聲從房裡出來,踏進中間,一瞧見那兇手已進了板壁門口,或正在進行,他一邊駭呼,一邊就取起右手裡靠壁的一把椅子,向兇手丟擲。他那時穿著拖鞋,圍著擲椅無效,便向後孩退,因此有足的拖鞋便即脫落。當時那兇手勢必向前進撲,或施展什麼毒手,裘日升便倒地而死。接著,那兇手就匆匆逃出。所以苦說裘日升和兇手先在臥室中起糾,後來他達到中間,方才被害。這實在和事實的現象不合。」

  汪銀林道:「如此,那兇手怎樣進去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啊。你對於這層,可有什麼意見?」

  霍桑沉吟了一下,答道:「我固然也有幾種假定,不過仍免不掉我所說的窒礙,不能夠一線貫通。」

  我覺得時不可失,便慫恿著道:「你姑且說說看,也許可以觸發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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