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霍桑探案集 > 白衣怪 | 上頁 下頁
一二


  許墨傭驚喜地呼:「唉!這一隻拖鞋原來壓在他身底下,怪不得我找尋不著。」他就僂著身子,要想把拖鞋取起來細瞧的樣子。

  霍桑突然警告道:「署長,你自己也得留意些啊!這拖鞋遺留的步位和形式,我覺得也有注意的價值。」

  許墨傭勉強縮住了手,仰起身子來向霍桑呆瞧。

  霍桑指著那拖鞋說:「你瞧,這拖鞋的鞋尖向著我們進來的那扇通樓梯的板壁門口,鞋踉卻向著南窗。你若能再仔細瞧瞧,死者右足的絲襪底上,還染著地板上的灰塵。可見他在沒有倒地以前,他右足的拖鞋已經脫落。因這一點,便可使我們推想到他未死以前有過怎樣的景狀。」

  許墨傭伸著舌子,取了沉他的嘴唇。他反問道:「那末,你以為他未死以前曾和人掙扎過嗎?」

  霍桑微微點了點頭,並不答話,他的眼光又移到了死人的胸口部分去。汪銀林已把死者胸前的鈕扣解開,連裡面的汗衫鈕子也解了開來,汗衫上卻反而潔白無血。汪銀林把右手的手背,在額角上抹去了些汗,嘴裡發出詫異的聲音。

  「怪了!竟沒有傷口。」

  許墨傭插口道:「那末,哪裡來的血呢?」

  我默默地觀察了一會,也忍不住接嘴。

  我道:「也許是從他嘴裡或鼻子裡流出來的。」

  汪銀林聽了我的話,仰起臉來向霍桑瞧著,似要等霍桑的批評,以定我的見解是否可靠。但霍桑不但沒有批評,連他的臉上也沒有表示。他把草帽放在方桌上面,又伸手到衣袋裡去,摸出那面常用的放大鏡來。他用一塊白巾在鏡面上抹了一抹,接著走近一步,像汪銀林一般地蹲下身去。霍桑在死者的面部、頸項,和解開衣鈕的胸膛各處,都用放大鏡照驗了一回。

  他喃喃地說道:「奇怪,這胸膛左右的皮膚裡面,顯著一塊塊紫竭的血暈;並且這靠近咽喉的右肩骨旁,也有同樣的血暈。」他說著,又把死者的汗衫拉開了些,瞧到胸膛下部的腹部上去。他又道:「這裡也有同樣的紫血暈呢。」

  汪銀林道:「我也覺得這血暈非常奇怪。」他仰起頭來

  問道:「署長,你不是說完全沒有發現兇器嗎?

  許墨傭把一隻手叉在腰間,一隻手拍著他的頂尖,很自信地答話。

  「完全沒有。我在這中間和死者的臥室中,都已瞧過一瞧,既沒有手槍,又沒有刀。」

  汪銀林的眼光又移到霍桑臉上,問道:「那末,這血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關於這一個問題,我剛才已表示過一句解答。汪銀林此刻再問,分明因為我的資格不夠,還不敢信任我的話。

  人們常詛咒社會上的勢利人物。是的,勢利的確是可詛咒的。一般人都慣于媚富欺貧,說話從富人嘴裡吐出,好像句句是香脆而合理的,窮人的話卻總是一文不值!不料在知識界中,會圍著身分地位而有同樣的勢利現象!想起來真是可歎。可是我一聽霍桑的答語,頓使我的不樂意的情緒,立刻消滅了。

  霍桑道:「從這現象上看來,剛才包朗兄所說從口鼻中流出來的忙解,確有成立的可能。不過這人的死因,若不經專家的體作。我們還不便妄下斷語。

  我心中很覺得意。霍桑的意識確是不受「勢利」束縛的,我的見解居然有成立的可能。這時我的眼角裡面忽覺那西面的次間門口,有一個醜黑的人面,似在那裡窺探。

  霍桑已立直了身子,說道:「無論如何,這位裘老先生的死,決不是自然的死,卻是出於什麼人的陰謀。這一點我可以斷言的。」

  汪銀林點頭道:「這當然是沒有疑問的。脫落的拖鞋,和傾倒的椅子,種種現狀,都足以證明他是被人謀害的。」

  許墨傭在旁邊又像自言自語,又像接嘴地說:「不過這陰謀也太覺幻秘哩!」

  「對,簡直無從著手!」汪銀林的語聲似乎有些失望,他手裡已摸出了死者身上的一隻小金表,湊在耳朵上聽了一聽。他繼續說:「這表還在走著,不能做發案時間的證據。

  許墨傭接嘴說:「這個不成問題。發案的時間,在昨夜十一點半。這裡的人都知道的。」

  汪銀林聽說,把表重新放入死者的表袋裡面,緩緩地立起身來。他蹲得久了。身體的分量又重,他的膝蓋的節健和他的腰脊,一時竟不能挺直。他從長衫袋裡摸出一塊白巾,用手抹了一抹他的手指,又順手揩去了他額角上和頸項間的汗珠。

  他說道:「霍先生說的話不錯。這人的死因,應得請法醫來仔細檢驗。」

  許署長道:「這是應有的手續。我早已報告了法院。」

  汪銀林說:「好,現在我們不妨在這裡坐一坐,請你把發案的經過狀況,再說一遍給霍桑先生聽聽。」他就先自走到靠西面牆壁的一隻籐椅上坐下。

  霍桑卻不即坐下,先走到東房間門口附近,用足在地板上試踏,踏到一塊,果然有吱咯的聲音發出來。這時我忽見那西次間門口的黑臉,又探頭出來。這個臉約有三四十歲,皮膚粗而且黑,眼睛中露著驚異之色,上身穿著一件青土布短衫。

  許墨傭正在把靠東壁的一隻沒有傾倒的椅子,移到方桌旁邊去,也瞧見了那個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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