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溫迪·霍恩斯比 > 真相難白 | 上頁 下頁 | |
五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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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還好」。其實我感覺壞極了。 停屍房巨大的門打開了,斯科蒂躺在停屍床上被推到我們眼前。車床是纖維玻璃做的,而不是墊子。值班的老頭叫利普斯基,他向馬雷諾打招呼:「探長,這次自己帶桶了嗎?」 馬雷諾立刻捂住嘴巴,似乎忍不住要吐了。 「夫人,離馬雷諾遠點。」利普斯基提醒我說,「他可是經常這樣。」 斯科蒂被裹在一張厚重的塑料布中,當利普斯基把塑料布從他臉上拿開的時候,有人上前把屍床的支架放下來,使得床微微搖晃了幾下,斯科蒂的屍體也隨著前後晃了晃。就好像睡夢中的人被打擾了,動了動身子似的。馬雷諾終於嘔吐起來,他臉色鐵青,伸手想扶住點什麼,卻錯抓住斯科蒂的腿。他的手還沒來得及從嘴上拿開就昏過去了,像一隻沉甸甸的袋子一樣栽倒在我腳下。 我很高興能照顧馬雷諾而不再看斯科蒂的屍體,再看下去,我自己也要崩潰了。 馬雷諾醒過來,十分尷尬,他嘴裡嘟嘟囔囔說著對不起,開著小玩笑。 「我已經看完了吧?」他說著,坐在地板上,背緊貼著牆壁,「想看的差不多都看了吧?」 利普斯基遞給他一杯可樂飲料,拿他取樂:「看完了,馬雷諾?你得一輩子看下去呢。這工作就像男女間的事一樣,你讓它弄得一團糟,還是忍不住要做的。」 馬雷諾笑著說:「什麼男女的事?我不記得了。」他說著朝我看了一眼。我身邊就停放著前夫的屍體。馬雷諾突然臉紅了。 「對不起,」他很懊惱自己的舉動,「我沒有別的意思。」 斯科蒂看上去就像個蠟人。我在等馬雷諾回會議廳時,把臉埋在胳膊時裡,盡力想忘掉斯科蒂的那張臉。 真是不可思議,我和斯科蒂有過那麼長時間的交往。一開始我們常常在床上翻雲覆雨,快活極了。後來,我們的愛更深刻,更耐人尋味。我們不再那麼多地糾纏在一起,但愛意卻絲毫沒有減弱。我回過頭再看那段日子,總想回憶起從什麼時候起,斯科蒂開始沒完沒了地忙碌並對我冷淡下來。我肯定,在搬到舊金山之前,我們的感情就已經開始發生變化了。 我想起有一個週末,當時我們剛買下舊金山那幢房子不久,我們兩人一起收拾屋子。我在刮餐廳裡的橡木牆圍上斑斑點點的黑印。斯科蒂在地下室,不知在於什麼。我們倆一個樓上,一個樓下,都各幹各的,讓我感覺到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極不和諧了。 斯科蒂從不喜歡動手幹點什麼。他是個極端完美主義者,從不滿意自己做的一切。「你別下來。」他幹活之前就告訴過我。他不願意我看到他大發脾氣的樣子。 不過我還是下樓去了。我藉口要件什麼東西用用,實際上,是想和他談談我們這所房子的押金問題,我們已經為這房子欠了不少錢。我已經決定要和斯科蒂離婚。我們一天到晚誰都見不到誰,這樣的婚姻還有什麼意思呢? 那天,當我走下地下室時,到處都找不著斯科蒂。後來我聽到榔頭敲擊的聲音。我大聲喊他,他竟然是從牆壁的夾層裡回答我的。沒錯,牆的夾層裡面。 他出來時,興高采烈,手舞足蹈,表情讓我琢磨不透。一個多月了,我們一直沒有過性生活,斯科蒂說他太累了,不是工作讓他操心,就是房子讓他煩心。要麼就是新臥室的窗戶不好,光太刺眼。 可是那天,就在剛剛砌好的冰涼的水泥地上,我們重溫了以前那種我以為早就媳滅了的熱情。我們給這座新房起了名字。後來,他在我們身下的地方畫了一顆紅紅的心。他說,要為這個完美的時刻留下點紀念。 可能我是在警察廳裡睡著了,做著夢,等待馬雷諾回來。可當我回憶起地下室的那一幕時,心頭浮現的卻是麥克的臉龐而不是斯科蒂的。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早就不認為斯科蒂是我的丈夫了。那天可真是奇怪至極。在我的記憶裡,斯科蒂以前只有一次這麼高興過。那次是因為他敲定了一筆大生意。按理說在房間裡幹活只會弄得他煩躁不堪,到底是什麼讓他那天下午那麼心花怒放呢? 還有一次,斯科蒂也顯得十分溫柔體貼,跟那次差不多。那是舊金山發生地震的那一天。地震發生的時候,他出差不在市里——他常出差。我們當時已經分居了。那天為了看凱茜和我是否安然無事,他急得乘飛機回到舊金山。 我們倆沒出什麼事。只是地下室的地板裂了條大口子,正好穿過那顆紅心,一堵後牆也倒了,地基得再打,屋頂破了,下水道出了問題,要修復這幢房子得花費不少錢。不過比起鄰居們,我們這些問題算不上嚴重。可斯科蒂還是飛回來,幫我們修房子。地震那晚,我們最後一次睡在一張床上。 有人親吻我的脖子後面,我睡著了嗎?真有人在撫摩我?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面前是麥克·弗林特疲憊的臉龐。 我坐了起來,問:「奧斯卡沒事吧?」 「已經安頓好了。」他上上下下地在我身上查看著,從我亂蓬蓬的頭髮一直到靴子上撕破的小洞。然後他又溫柔地撫摩著我臉頰上的青腫的瘀塊兒,他的手指涼冰冰的,「想我嗎?」 我撲進他懷裡,緊緊地抱住他,說:「斯科蒂死了。」 「我知道了。」他的聲音顫抖,「你沒事吧?醫生檢查過嗎?」 「我不需要檢查什麼。」我強忍住淚水,可還是禁不住哭了出來,因為我所依賴的人就在我身邊,保護著我。「我得告訴凱茜這件事,我不想在電話裡說。我和爸爸通過話,爸爸說小凱茜已經睡了。我想在她睡醒之前趕到伯克利。」 「你打算對她說些什麼?」 「婉轉地告訴她真相,你說好嗎?」 「很好,別直接告訴她,慢慢說。」他親親我的頭,「誰去給琳達打電話呢?」 「馬雷諾說他去。我想,從警察局那兒聽到惡訊總比從前妻那兒聽到好一些,是不是?」 「我想沒有什麼好辦法來通知別人一條壞消息。斯科蒂還有家人嗎?」 「沒有了,」我說,「就我們兩個。這個該死的斯科蒂,他到底惹上什麼麻煩了?他為什麼把我們也拉進去?」 「什麼時候你想清楚,再告訴我吧!」麥克轉身對馬雷諾說:「現在我可以把瑪吉帶回去了嗎?」 「如果你和她待在一起,這樣也行。我們還沒有找到嫌疑犯。誰知道他下一步要幹什麼呢?」 「這事完了以後,我們馬上去訂票。」麥克說,「瑪吉得到伯克利那兒去。」 馬雷諾點點頭,表示同意:「告訴我怎麼和你們聯繫。」 「放心吧,我們會告訴你的。」 馬雷諾擁抱了我,算是最後的告別,這種方式對這樣一位鐵石心腸的老警察來說,似乎不大諧調。他叮囑我:「多保重。」 我們走的時候沒叫醒利昂,睡在椅子上比他在空蕩蕩的單身公寓裡還好些。 我們把轎車停在停車位上,這時儀錶盤上的時鐘正指向淩晨。 麥克打了個哈欠,說:「我們可以睡上幾個鐘頭了。」 我們朝家裡走去的時候,我對麥克說:「佩德羅是個冒牌的藝術家。他賺錢全憑腦子裡的鬼主意。」 「那錢是什麼地方來的呢?」 「我也正在想,」我說,「佩德羅身上帶了一大筆現金,誰給他的呢?」 「也許是他賺的。」麥克打開後門。 「那他為什麼不存在銀行裡?難道他平常總是用現錢付帳而不開支票?難道他會把一大筆錢塞在襪子裡,又在每一個伸手可及的口袋裡放上一點鈔票?」 「如果他一直穿著外衣,錢就不會出問題。」 「如果他一直存在銀行裡錢也不會出問題。」我打開廚房燈。「可是他根本不是什麼藝術家,他是個騙子。那些錢是他用來做誘餌的,他本想釣上幾條小魚小蝦就行了,沒成想釣到了一條大鯊魚。」 「佩德羅真是個釣魚好手,嗯?我們幹嘛談他談個不休呢?」 「我正在談斯科蒂。」我握住麥克的手臂,懇求他:「我要你帶我去一個地方,趁現在我們還沒離開這地方。」 § 24 威斯敏斯特老舊的教堂在陰沉的天空下看起來黑乎乎的。天下著濛濛細雨,遠處不時傳來狗吠。 我撥開門閂,推開了後院的門。 「現在決定不去敲門還來得及,」麥克說,「沒必要非要今晚就讓然知道,反正他明天早晨就該知道了。」 「但也許明天早上就遲了呢!」 剛一走進車庫,小埃裡克就哭了起來。 麥克看著我,好像終於被說服了。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搶到我前面去敲門。 拉爾夫·然從門後盯著我們看,帶著睡意的眼中透出一絲警覺,直到他認出是我才松了一口氣,但仍然顯得很迷惘。 「麥戈溫小姐。」他回頭看了一眼黑暗的房間,帶上門後走了出來。我們擠在狹小的屋簷下,儘量不讓雨水淋著。 「很抱歉這時打攪你。」我向麥克介紹了拉爾夫,然後說:「我想你或許能夠幫助我。」 他伸出兩隻手並鞠躬表示同意。 我遞給他一張斯科蒂的快照:「認識他嗎?」 他把照片舉到燈下端詳了許久後說:「過去認識。」 「告訴我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然上下打量著我,一臉懷疑的表情:「你是麥戈溫女士嗎?」 「不錯,斯科蒂·麥戈溫是我的前夫,他昨天晚上被殺了。」 「什麼?被殺了?」然聽罷尖叫一聲,禁不住向後退了一步,「所以你就來找我,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 「但你知道的至少比我多。」我說,「我真的很需要得到你的幫助,能不能給我講一下斯科蒂的事情。」 然沉吟了許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始了他的講述:「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斯科蒂是我們的中間人,我不記得他在越南的具體官職了,但有很多年的時間,我們都是利用他來秘密地把博物館的展品從越南轉移到歐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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