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溫迪·霍恩斯比 > 真相難白 | 上頁 下頁
五三


  斯科蒂遞給我一張印有他的姓名和地址的信箋:一張期票,數目等同於他所說的信封中的數目:可以在十個工作日之內由現金支票支付。

  「至少請再做一下這件事。」斯科蒂將他所有的文件都塞回文件箱中,又加上了那張支票,然後都遞給我,「今晚把這些文件都傳真給麥克斯。我將在四季飯店等著。明天請給我那兒打個電話。」

  「麥克斯會反饋給你的。」我從他手中接過公文箱。

  「還有一件事。」我從皮包中取出多德和自稱為鮑爾斯的照片給斯科蒂看。

  「你認識他們嗎?」

  他說「不」,但我知道他在撒謊。

  「他們在學校接近你的女兒。如果你的確認識他們,我建議把他們支開。」

  他皺起了英俊的眉毛:「你看到他們了?」

  「我看到他們了,同他們講話了,而且舉報他們了。調查阮凱謀殺案的警察將他們列在可疑人員名單的首位。如果你認識他們,你也許想弄得明白一些。」

  「我告訴過你,我不認識他們!」

  「那好,就這樣。」我伸出手,「再見,斯科蒂。」

  我挺直身體,力圖變得尊貴,然後在眾人好奇的眼光護衛下走了出去。

  在到達洗手間之前,我的偽裝就開始剝落,這可怕的一天所帶來的低落情緒一下子膨脹起來。現在我只想直接回家,爬上床,用被子蒙住頭,躺在那兒,直到麥克回家,給我拍背,催我入眠。而眼下我所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把自己鎖在一個隔間。直到自己能均勻地呼吸。大約5分鐘後,我按了按鼻子,走了出去。

  如果利昂所記的110公共汽車時間表沒錯的話,那麼下一班車在半小時內都來不了。我在女士休息室給出租車公司打了個電話,得知20分鐘內他們將派來一輛出租車。無論怎樣,我都要等一會兒。我不想在等車時碰到斯科蒂,就告訴調度員我會在街上等著,同時告訴自己要搭乘第一輛到達的車。

  我在女士休息室又待了大約10分鐘,當覺得差不多該出去找車時,我就走了出去,從主管那兒帶走了我的飯盒。他對我說:「希望您能吃得高興。」之後我就走進了寒冷的室外。

  遠處的夾竹桃樹籬旁邊,亮著燈的公共汽車候車亭是黑暗之中僅有的一塊亮地。我朝候車亭走去,聽到廚房外面傳來人們的講話聲和笑聲。穿著白色工作服的工人正用旋律單調的越南語談天,當我經過他們身邊時,他們安靜下來,但他們一旦看出我並不是他們所要擔心的人之後,又開始講起了話,聲音甚至還大了一些。當我走到街上時,還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雨停了一會兒,但頭頂的按樹依舊滴著水。當我朝候車亭趕去時,有兩位身著高爾夫球場燒烤館制服——黑色短襯衣、在敞開的大衣下清晰可見的白色罩衫——的女服務員盯著我看。

  我知道很多在蓋別裡羅飯店付了賬的顧客根本不會乘公共汽車,除非發生諸如和配偶打架或喝了大多酒之類的事,所以懷疑這兩位女服務員是希望我能給她們留下一個可以嚼舌頭的好故事。她們溜到一邊,給我在長椅上騰出位子。她們吸著香煙,煙氣嫋嫋地浮在她們頭頂,就像卡通氣球一樣。她們等待著笑話的出現。

  我首先沖她們打了招呼:「嗨!」

  作為回答,她們禮貌地笑了一下。其中一個頭髮金黃,另一個是位年輕的西班牙婦女。

  「你們是在等110嗎?」我問。

  「不,我們在等305。」頭髮金黃的女人答道,「它現在該到了。」

  「305開到哪裡?」

  「高地公園。」

  我用一種肯定可以表達我的失望情緒的方式說:「噢。」高地公園在我要去的相反方向。

  「您的那輛車隨後就到。」西班牙婦女說道,同時試圖使語氣聽起來令人放心。然後她們繼續剛才的談話。

  夜晚寂靜無聲。街的末端別無它物,除了這家餐館,高爾夫球場——現在正關著。駛近的幾輛車都拐進了蓋別裡羅飯店停車場。一時間四處靜悄悄的。我們三個坐在候車亭內,水從樹上「吧嗒吧嗒」滴到亭子上。

  「哈裡根夫婦離開了。」金髮婦女將胳膊湊近燈光去看表。「高爾夫球場烤肉店關門時他就吃飽喝足了,居然在蓋別裡羅飯店的酒吧裡又待了一個多小時。」

  另一個女服務員把手伸進了口袋裡,拿出一枚25分硬幣。「賭一下今晚誰能搶到車鑰匙?」

  「那女人能取勝。」金髮女人在她的錢包中找出一個同等面值的硬幣。

  「你醉了。過去的三天晚上,有兩天晚上是那個男的打那女人。」

  「但他是真的,真的喝醉了。」

  一輛駛近的公共汽車的燈光遠遠地出現在街道上。

  金髮女人笑了:「丹格,公共汽車這次來早了。如果爭吵結束之前車就到這兒了,那打賭也就結束了。」

  她們倆站了起來,朝路邊走去,目光都落在扭打成一團的哈裡根夫婦身上。公共汽車後面還有一輛車,我希望是那輛出租車。

  在一排最近的停車線未端停著一輛紅色的美洲虎,它占了兩個停車車位。當哈裡根夫婦打到這輛車旁時,他們爭吵的聲音增高了許多,隨後是一陣短暫的扭打——推來推去,然後那婦女以勝利的口吻叫道:「很抱歉,你這個臭狗屎。」她搖搖晃晃地走到美洲虎駕駛員位置的一側,手中高高地舉著鑰匙,然後將鑰匙插進車鎖,鑽進車內,啟動發動機,沒等那男人將兩隻腳都放進車內就開動了車子。

  「真不該從你手中拿走這錢。」金髮女人伸出手去接錢。「他今晚太不像話了,不能進行一場體面的爭鬥。」

  美洲虎加速朝出口沖去,它的車前燈光裡出現了一位男人正獨自從餐館朝街道走去。那是斯科蒂!他左右晃動著,似乎很緊張,要找人打架似的。

  我站了起來,和兩位女服務員一塊站在馬路邊。心想著當風吹動我的大衣時,就會露出白罩衫和黑襯衫,看起來很像和我站在一起的兩個女人。如果斯科蒂要找人打架,很有可能我就是他要找的人。這個場景使我想起吉多和我在內戰期間度過的一個非常糟糕的夜晚。那時我們待在薩爾瓦多的叢林中,希望在右翼遊擊隊找到我們之前,外運組織就能趕到我們那兒。

  那天晚上,吉多不停他說:壓低身子,靠近樹幹。好主意,我注視著斯科蒂的步子,心中暗暗想。

  當他的臉轉向另一邊時,我也從人行道轉移到了夾竹桃樹籬處,想看看誰是斯科蒂要等的人。

  正駛近的小汽車加速從公共汽車左邊超了過去,它響著喇叭,顯出司機很不耐煩。我想這一定是個熱衷於要小費的出租車司機。直到汽車超到了公共汽車的前面,從街燈下經過,我才看清楚:這是一輛白色的福特車,裡面有三個人。透過後車窗我可以看到一條粗壯的胳膊正搭在座椅的頂部。當燈光和陰影投射到那人白色的皮膚時,我看到一條白色的疤在扭動著。

  一張蒼白的圓臉出現在手臂上面。濃密的眼睫毛遮住了眼睛,他直直地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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