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溫迪·霍恩斯比 > 真相難白 | 上頁 下頁 | |
五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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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願的。你知道,因為過去發生的那件事,我身上流淌的腎上腺素不知怎麼停了。坐在家中,想著那個可憐的女人,想著她坐在我身邊被人擊中,這使我很受刺激。」他大笑起來,笑聲就像來自腹部深處的一片滾雷。「我的時間比別人多一半。而且,別的司機聽說了我早上跑車碰到的事後,大都很不舒服地打電話過來。」 「那你碰到什麼事了嗎?」我問。 「只有這件事。當那個小個子女人被打中時,我沒見到有汽車從旁邊開過。我開公共汽車有很多年了,大概有種第六感覺能告訴我汽車在哪兒,它們來自哪兒,準備開往哪兒。如果那女人是被人從一輛行駛的車上射中的話,那它一定是輛鬼車。」 利昂在他的第一站停了下來,有一位乘客下了車。他接著說:「那位馬雷諾警長一直問我有沒有看到一輛白色汽車。我說根本沒見到什麼汽車。從聽到槍聲的那一刻到那女人倒下的那一刻都沒有。」 我從皮包中取出幾張施坦梅茨的照片,拿出其中的一張問:「見過這個人嗎?」 利昂仔細地看看那張照片,然後搖了搖頭:「馬雷諾也給我看這個了。我從沒見過他,但會注意的。告訴你:在知道誰開那輛車之前我就會認出他了。」他將那張照片塞進他的身份證框架裡,使得每個進到這輛車的人都能看到它。 「謝謝你,利昂。」我說。 「不用客氣。」他從後視鏡中看著我,眨了眼,朝我豎起了大拇指。「很高興能和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人待在一起。我不想談起它,也不想一個人和它在一起。」 又過了兩站,最後一位乘客也下車了。利昂將車開回去,拐向阿羅約。 「利昂的豪華轎車服務。城市裡可沒有。」我沖他說道。 利昂歪著頭,說:「我可不是瘋子,你知道,離開我的日常路線,送你來到這種地方。關鍵在於,他們竟然朝我的車開槍,這實在太無法無天了。任何人都可能會受傷的。他們膽敢對我的車下手,就別想逃之夭夭。」 「我也很生氣。但是不要四處找麻煩。」 「我不是在找麻煩,但如果我真遇到麻煩,絕不會坐視不管的。」利昂轉上了一條路旁有公園的公路。黑色的公路伸向遠方,路旁是一列高高的夾竹桃樹籬。車燈照不到的地方,公路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之中。「能告訴我你的車胎是怎麼沒氣的嗎?」 「我已經想過這事了,情況似乎不妙。」 餐館的標識出現在路的左邊,利昂拐進環形道,問:「你怎麼回家?」 「我可以讓服務員幫我叫輛出租車,或者我給朋友打個電話。」 「110公共汽車每半小時正好停在這裡,在整點過20分鐘和差10分鐘到整點時。最後一班車是在午夜前,來接服務員助手和廚房幫手。我不知道今晚誰跑這條線,但我會打個電話,讓他來找你。」 「多謝了,利昂。」他開著城市大公共汽車正好將我送到門口。下車之前,我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他,說:「記著保持聯絡。讓我知道你的事進行得怎麼樣了。」 他看了一眼名片,將它塞進襯衣口袋,隨後按下開門鍵:「晚餐愉快,瑪吉。」 「晚安。」我親了親他的臉頰,然後走出汽車。直到我打開餐館巨大的前門,走到裡面,利昂才駕車離開。 蓋別裡羅飯店洋溢出一股寧靜、舒服的文雅氣氛。休息室中,一個巨大的花磚壁爐周圍擺設了許多沙發。整個房子呈現出早期加州風格:泥磚牆,墨西哥粘土地板,高高的天花板上是粗獷的房梁。這並不是一家新潮的飯館,但它十分適合本地富起來的老主顧的胃口。這是個週五的晚上,屋子裡坐滿了人。以前我曾在這裡和阮凱、薩姆、莫爾蒂、希拉·雷伯恩吃了幾次飯。 在一個屬我前半生的地方去會見一位過去直呼我的名字,而現在被我看透了的人是件很尷尬的事。我想知道當一個浪子消失很長時間後,又像個幽靈一樣來到這裡吃飯時,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 因為阮凱曾談到這件事,我在想像對於琳達——斯科蒂的新妻子來說,代替我的位置是多麼尷尬。有多少次,她站在斯科蒂身邊,聽著某個刻薄鬼問斯科蒂,「瑪吉現在怎麼樣?」我為此深感抱歉,知道只要她一轉身,身後就會傳來陣陣流言,就像我遇到的事一樣。 我看看表——早到了5分鐘,心中希望能在斯科蒂來之前要杯飲料——一杯開羅伊酒,以沖去我的焦慮。 但斯科蒂已經在酒吧裡等著了。他從一個靠門的座位上站起來,走過來迎接我,手中提著一個小巧雅致的皮制手提公文箱。大概是他買房的資金,我心中暗自猜測。 「你看起來很漂亮,瑪吉。」他抱住我的肩,吻了吻我的腦門,如同一位親近的叔叔所做的一樣,很熟悉,但並沒有進一步的意思,也沒有情欲。「外面還下雨嗎?」 「小雨。」我有些緊張。我已有好幾年沒在無監護人在場的情況下同斯科蒂處在一間屋中了。有充分的理由說明我為何避免處於我剛才所處的環境。這些理由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知道若我的車停在前面的停車場中,我也許會臨陣逃脫,駕車遠遠地走開。 我看著斯科蒂,試圖看出他會有多麼不誠實,會有多麼敏銳。並嘗試著反向思維:如果我是斯科蒂,我不想讓人從我身邊走開,會在多大程度上使那人收斂自己的行為呢?我意識到自己從未深入地瞭解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今天下午在阮凱家裡,我沒碰到你。希拉說你剛離開。可憐的薩姆看起來糟透了,是不是?」斯科蒂說。 「我覺得他看起來正像一位妻子被謀殺的男人。」 斯科蒂感歎道:「這世界要變成什麼樣啊!」 四年中我第一次看著他,真正近距離地俯視他,他臉上曾經充滿魅力的皺紋現在已被歲月蝕刻得比我想像的還要深。過去的四年對他來說真是充滿艱辛的歲月。我記憶中的那個年輕人已經遠去了。 飯店總管悄無聲息地走過來,問:「您準備入席嗎,麥戈溫先生?」 「我想是的。」斯科蒂挽起我的手臂。很明顯,沒人指望我說話。 「很高興您能回來,麥戈溫先生。」總管邊領著我們穿過大餐廳,邊為斯科蒂整理著衣飾。 「我也很高興能回來,菲利普。」 人們把頭轉了過來,看了我們一會兒,然後繼續著他們的談話。在我們穿過餐廳時,我聽到了一些零零星星的議論。「第一位妻子。」「還在一塊兒?」「真令人吃驚!」那些似曾相識的面孔上大都掛著吃驚的表情。 菲利普將我們帶到一個小間坐下,它在一個安靜的角落裡,靠近法式門,可以鳥瞰高爾夫球場。草地上的泛光燈照出一塊不規則的綠色,映著無月的黑夜。菲利普為我拉開椅子,但卻從未完全把注意力從斯科蒂身上移開。我坐下後,他越過我的頭頂問斯科蒂:「馬丁尼酒加洋蔥和一杯開羅伊酒對嗎?」 「謝謝,菲利普。」斯科蒂坐了下來,然後菲利普就消失了。 「你要了兩杯雞尾酒?」我問道。 「這麼長的時間我還不至於忘掉你喜歡什麼。我是為我們兩個人要的。」 「也許今晚我喜歡雪梨酒。」 「你討厭雪梨酒,瑪吉。」他將手指交叉,下巴放在上面,似乎想擺出一副有趣和優越的樣子,然後又加了一句,「但如果你想要雪梨酒,等菲利普回來我告訴他。」 斯科蒂使我覺得自己像個舌頭被綁上的青少年。我記起為什麼要恨他了。 「飲料並不是爭端。」我朝後坐了坐,輕柔他說道,以使他能照我的意思做,將事情辦好。「事實上,並沒有什麼爭端。我們只是要討論一些業務,那就現在開始吧。現在還有別的人要買那幢房子,就在家中等著我簽字了。我想聽聽你準備出什麼條件,是否能使我決定把房子給你。」 這時飲料來了。開羅伊酒放在我面前,馬丁尼酒放在斯科蒂面前,還有一提籃麵包卷放在桌子中間。 「先吃東西吧!」斯科蒂在自己吃之前先給我夾了一個麵包卷。 「為什麼要等下去呢?我現在就準備好了聽你講!請你現在就告訴我你是不是能出更高的價。爭取一兩分鐘就把話說完!」 一位頭髮銀白的侍者將一盤松子和小紅蝦拌成的沙拉放在我面前。盤子很精美,是一件淡色的藝術品,我對侍者說:「我相信這是別的桌的。我們還沒看菜譜呢。」 侍者看著斯科蒂,等他拿主意。斯科蒂對這人說了聲「謝謝」,等他走後,對我說:「我沒看菜單就訂了。廚師正在為我們做一些特別的東西。」 「斯科蒂,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將沙拉、麵包和雞尾酒移到桌子的一邊,鋪平面前的桌布。「你要麼買,要麼不買。要是不買,一頓飯也收買不了我。不要再故弄玄虛了,說說你開的價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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