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溫迪·霍恩斯比 > 77街安魂曲 | 上頁 下頁
五五


  我把報紙扔到地板上,舒展了一下身體,然後用手臂抱住了麥克:「告訴我昨天一整天你都幹了些什麼?」

  「我抓住了那個殺人犯。」

  「好孩子。」我吻了吻他的腹部,「怎麼抓住的?」

  「他對在街道上閒逛感到厭倦了。我知道他在城市裡那些破舊的下等地區徘徊,但是那些地方的人不告訴警察。於是我放出話去說他要殺害無家可歸的人,這樣他們開始打電話來,告訴我他們曾在哪兒看到過他。他走進威哥特大街吃午飯,我接到一個電話就趕到那兒,把汽車停在外面,然後等著他。他走出來了,就像一個挨打的丈夫與前妻生的孩子那樣垂頭喪氣。於是我問他,『你準備進來嗎?』他跳入我車的後座,一切就是這樣。」

  「你虛構了嗎?」

  「沒有,沒有必要嘛。花了兩個小時說服了他進城,然後我們得到了想要的供詞。」

  「沒有用橡膠管?」

  「我還希望他對我大發雷霆,這樣我就可以給他吃點藥。但他與我很合作,告訴我大段大段的東西。那個時候,他會為一個熱水澡和一個睡覺的地方做任何事情。」

  「你真是個天才。但是你得到了搜查安東尼·劉易斯的房屋的許可嗎?」

  「啊——呵。」他打著哈欠,「法官說我沒有充足的理由。我就沒有爭取了。我沒有起訴,安東尼昨天也出獄了。」

  「那頭野獸出了籠子?」我感到一種很不愉快的吃驚。我抬起頭去看他的臉,「但是麥克,他砍了你呀。」

  他彎曲了一下他那縫過針的手,裝作沒聽見我的關懷,就像一個硬漢子那樣:「我們在他後面安了個尾巴。我想看看他會做些什麼。我寧願讓他大部分時間待在外面,也不願讓他在牢房裡閑待三個月。而且,安東尼沒有參加那種有組織的犯罪活動,他只是單槍匹馬地幹。」

  「不管你怎麼說,」我把頭靠在他的胸前,「如果他再想接近你,他將同時對付我。」

  他托起我的下巴,吻了吻我的臉:「扣動槍機的感覺怎麼樣?」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那麼不真實。我射中了一個人,看起來他好像死了。但見鬼,他又跑了。」

  「坐你的車跑的?」

  我多麼希望知道我的車現在去了什麼地方,知道劫持者的汽車尾箱裡有什麼樣的針對我的計劃。我又感到一陣顫抖,開始是太陽神經叢後面的某個地方輕微地顫動,然後向外發散時變得越來越強烈。我雙腿纏住麥克,緊緊地縮在他懷裡以停止這顫抖。

  「愛撫我吧。」我說。

  「我正想這麼做。但你必須先等一會兒。我是個老人了,我的反應沒有那麼快了。」他抱住我,開始輕輕拍打我的後背。「我想看看這麼做效果如何。邁克爾小時睡不著的時候,我就會這樣拍打他的後背,直到他睡過去。」

  我們在那兒靜靜地躺了幾分鐘。我背上的「啪、啪」聲有節奏地合著我的心跳,開始這聲音很快,逐漸地又慢了下去。我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幹。我對那個闖入我家的人仍然感到憤怒。

  「我想他是個機會主義者。」我說,「他怎麼知道我會出來?如果他一直埋伏在周圍看他放的火是不是著了,然後把我抓起來又怎麼樣?也許他根本不知道我在房子裡。或許他沒有想到鮑澤是一條這麼好的狗。」

  「我想到了這些。」

  「弗蘭迪也是這麼死的嗎?一樁帶有機會主義的犯罪?」

  他停止了拍打。

  「如果你還沒有產生激情,請不要停止。」

  我聽見他的「呵、呵」聲慢慢通過他的胸腔,然後他又開始拍打起來。

  我說:「共和軍進城的那個晚上,米雪把弗蘭迪介紹給了南茜·琳·帕瑞。如果第二天晚上,他在去瓊家的路上停下來買罐頭,然後在一個酒店裡偶然撞上了南茜,事情會怎麼發展呢?」

  「哪一個酒店?」

  「或許就是曼徹斯特大街上的那個。它不是離共和軍藏身處最近的一個,但它一定是那個地區貨物最齊全的。聯邦調查局的人告訴我辛基喜歡喝阿卡達瑪牌李子酒,小酒店不會賣這種酒的。南茜和其他一群人——」

  「和誰?」他打斷了我。

  「我不知道。離開殺人現場的那輛綠色的別克汽車裡坐著三四個人呢。看見過那輛車的人說乘車者是黑人。時間很晚了,天空也黑乎乎的。共和軍作案的時候老是把臉塗黑,戴上非洲式的假髮,就好像他們殺害馬庫斯·福斯特的那個晚上一樣。」

  麥克有一點兒不耐煩了,說道:「好了。於是南茜出門去買李子酒。」

  「我猜測她出門是去做一趟短程差使。」我說著,玩弄著他的胸毛,「她為他們找到了房子。他們晚上很晚才搬進去,白天不怎麼活動。不到天黑下來,他們從不出門。但那個星期五的晚上,他們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比如洗衣服、買一些生活用品,比如為了給辛基買點酒。

  「弗蘭迪去了他常去的那個商店買一個裝著六個罐頭的紙匣,也許他希望碰上幾個熟人。因為他有點兒醉了,重新派回七十七街巡邏使他感到有些激動。碰巧南茜也在那兒,他認出她是米雪介紹給他的舞女。當時她帶著她的一個朋友,另一個長得很美麗的女人。他們在一起聊天、調情。他鑽進了她們的車去玩耍,或許是想去喝點兒酒;或許他開著自己的車跟著她們,我不清楚。

  「南茜知道弗蘭迪是個警察,於是她想出了一個打發時光的新玩法。她用槍對準他——或許她們都這麼做了——拿走了弗蘭迪的槍,用一副放在她包裡的廉價進口手銬銬住了他——這副手銬還是她在海百納銀行搶劫案之前在一個賣槍的商店裡買的。她是從前面銬住他的,而不是從後面,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更好的方法。

  「南茜的車裡放著衣服——三種尺寸的拳王短褲——剛從洗衣房裡拿出來,散發著香味。她抓起一條,把它套在弗蘭迪的頭上,這樣他就看不清楚把他帶到什麼地方去。她又用他自己的襯衫捆住他不讓動。

  「我最好的猜測是,她把他帶到了八十四街的房子裡示眾。共和軍常常說除了芭蒂·海斯特以外最好的人質便是一個警察,現在他們抓到了一個。但是這個團體對她帶給他們的禮物並不怎麼滿意。他們現在情況緊急,不能把他留著。另外,這間房子太小了,弗蘭迪會比一個120磅重的青年人更難以控制。

  「他們想把弗蘭迪扔回去,但是太晚了。弗蘭迪那個時候並沒有醉到認不出他們的地步。那些傢伙累了,不想再跑一趟。除此以外,他們正計劃更隱蔽地藏起來,但他們還沒有把需要的所有的設備準備齊整。

  「抓弗蘭迪是一個錯誤。他們把他扔入一輛借的或者是偷的汽車,開到酒店拐角處一所燒毀了的房子裡。弗蘭迪就這樣被他們幹淨利落地解決了;他們開車逃走了,留下一陣狂笑。如果共和軍生存更長一點時間,如果他們逃離了這個區域,也許他們會因為殺害一個警察而聲名鵲起的。」

  「但是他們死了。」麥克說,「1974年的5月17日,特種武器和戰術隊的一名狙擊手給了南茜·琳·帕瑞的脊椎一發子彈,當時她正從五十六街上一座燃燒著的房子裡跑出來,她的同伴們已經被燒在裡面了。」

  「對。」

  「他們都死了?」

  「不是都死了。」我說,「房子燒著的時候,他們九個中的三個不在那兒。他們回到了伯克利,和共和軍的第二股勢力聯合——他們一定吹噓著殺死了一個警察。凱倫伯格昨天告訴了我一個恐怖組織的情況。他們在薩克拉門托銀行搶劫案中殺死了一名婦女。那個垂死的婦女的丈夫是她去的那個醫院的急診室的醫生。你知道艾米莉·海瑞斯後來說了些什麼嗎?『操她,她居然是一個中產階級醫生的妻子。』麥克,這很恐怖是嗎?」

  「暫停一分鐘。」麥克不再拍打我的後背,「你講了一個絕妙的故事。你又有了一個新的電影腳本嗎?」

  「當然啦。」我打了一下他光光的脊背,「弗蘭迪總是介入相關的區域:幫派、毒品、妓女。也許他只是進入了錯誤的信息公路。」

  「也許你現在也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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