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戰爭猛犬 | 上頁 下頁 | |
一〇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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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飛跑出炸得七零八落的總統府時,小馬克·弗拉明克正迎面大步走來。他雙手握著橫挎在胸前的火箭筒,上面裝著最後一枚火箭彈。那人連停都未停,一甩手打出了槍裡的最後兩發子彈。事後,雇傭兵們在茂密的草叢裡找到了這支打空了的蘇制九毫米口徑的馬卡羅夫手槍。 兩發子彈都正中弗拉明克的胸膛,其中一發打在他的肺上。然後那人繞開他,企圖躲過此時仍高懸在空中的照明彈投下的光影,跑進草叢藏身。香儂眼看著弗拉明克搖晃著身體轉了過去,面向那正在逃命的人的後背,慢慢地端起火箭筒,吃力地放上右肩,仔細地瞄準後開了火。 很少有人親眼目睹過,一枚南斯拉夫造PRW型火箭彈直接命中一個人狹窄的背部時發生的情景。事後人們唯一所能找到的,僅是那人的褲子被炸碎後剩下的幾塊布片。 香儂當時只好迅速臥倒,躲開火箭筒尾部噴出的火舌。他還沒來得及起身,就見弗拉明克在他前面八英呎外慢慢地鬆開手中的火箭筒,向前倒下了。他兩臂張開,像是要擁抱總統府前堅實的大地。 這時,空中最後一顆照明彈熄滅了。 大個子詹尼·杜普裡射完第十枚、也是最後一枚照明彈後,直起腰大吼一聲「森迪!」 他連喊三遍,僅僅幾步外的森迪才聽見,他們三人的耳朵都已被迫擊炮的轟鳴和霧笛的尖嘯震了個半聾。他高聲命令森迪留在原地照看迫擊炮和小艇,然後用手示意蒂莫西,叫他一起沿沙灘上的小徑穿過灌木叢向內陸前進。雖然到達時,他在這場戰鬥中射出的火藥,已超過其餘四個雇傭兵加在一起的總和,但他仍然覺得,前去支持自己的戰友是責無旁貸的義務。 再說,他覺得自己並未最後完成摧毀、控制敵人兵營的任務。他曾在「托斯卡那號」上看過地圖,也還記得兵營大概的位置。他倆花了大約十分鐘來到了橫貫半島底部的公路,從這兒向左是兵營,往右通總統府。杜普裡帶著蒂莫西走上公路後,向左直奔兵營,兩人各據公路一側,沿這條紅土公路慢慢地向前移動,手裡的自動槍槍口朝前,隨時準備開火射擊。 就在公路的第一個拐彎處,他們撞上了敵人。二十分鐘前,當蒂莫西射來的炮彈在一排排茅屋組成的兵營裡爆炸時,約二百五十名金巴手下的士兵從夢中驚醒,倉惶逃出兵營,竄進夜幕之中。然而,有十二個士兵後來又在黑暗中重新聚集在一起,站在拐彎處的路邊上,像是在小聲爭論什麼。要不是因為耳朵已被炮聲震了個半聾,杜普裡和蒂莫西早就聽見他們的嘀咕聲了。在看見他倆前,這幫傢伙正擠成一堆,站在棕櫚樹的陰影下。其中十個赤身裸體,看樣子是直接從被窩裡爬起來逃命的,另外兩個卻全副武裝,顯然是崗哨。 前一天夜裡下的傾盆大雨濕透了地面,因而使蒂莫西射出的十二發炮彈,落下後陷進土裡太深,爆炸時未能充分發揮威力。大概正因為如此,眼下聚在路邊轉角處的這些文杜兵,還能在抱頭鼠竄的當兒,多少想到帶上點東西,其中一人還拎著顆手榴彈。 這些傢伙一眼瞧見杜普裡臉上塗的黑顏料被汗水沖掉後露出來的道道白痕,頓時嚇得不知所措。正是他們這種舉動,使得杜普裡一下子醒悟過來,他大吼一聲「開火!」隨即端槍猛掃。四個傢伙被他手中自動槍噴出的火舌攔腰打倒,其餘八人在掉頭逃命時,又有兩個被杜普裡的槍彈追上,倒在樹叢中。那個拎著手榴彈的士兵狂奔了兩步,回過頭把它摔了過來。他過去不但從未扔過手榴彈,甚至連看都沒看過怎樣使用這玩意兒。儘管如此,這顆手榴彈仍然給他帶來了莫大的驕傲與幸福,使得他夢寐以求,有朝一日能用上它。 手榴彈飛上天,超出了視野,落下時,剛好砸在蒂莫西的胸脯上,這個非洲老兵在向後倒下的同時,本能地一把抓住了這個東西。他坐在地上細細一看,才認出是顆手榴彈。就在這一瞬間,他發現那個扔手榴彈的笨蛋竟忘了拉槍機,有一次戰鬥中,他親眼見過一個雇傭兵接住敵人拋來的手榴彈後立刻把它甩回敵群,於是他一躍而起,拉開保險,使盡平生之力將它摔向正在逃命的文杜兵。 手榴彈第二次被拋進半空,但這次落下時撞在一顆樹上,只聽響起一下沉悶的撞擊聲,它被反彈回來。就在這時,詹尼·杜普裡沖上前去,手中的自動槍剛剛換了一個新彈匣。蒂莫西大叫一聲想引起他注意,可杜普裡一定是把這當成了蒂莫西的歡呼聲,他向樹林裡沖了幾步,一邊跑一邊仍在端槍射擊,手榴彈在他身邊僅僅兩英呎外爆炸了。 當時的印象他已記不真切了,只覺得眼前火光一閃,緊接著一聲巨響,自己像個布娃娃似地被人一下子摔到一邊。隨後他一定是失去了知覺,待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露天的紅土路上了,有誰正跪在他身旁,輕輕地晃動著他的頭。他感到嗓子眼裡熱乎乎的,有一種說不出的異常舒服、催人欲睡的感覺,和他兒時有一次發高燒半睡半醒時的經歷一模一樣。他能聽見一個聲音在他身旁對他懇切地不斷重複著什麼話,但遺憾的是,他已無法分辨出那是在說「對不起,詹尼,實在對不起,我真對不起你……」 他能聽清自己的名字,但僅此而已。他覺得這不像是自己民族的語言,根本不同,而是一種別的什麼話。他用力睜開眼皮,轉動眼睛,看著抱住自己的那個人。借著樹下若明若暗的光線,他看清這是一張黑臉膛兒,不由地微笑了一下,用他自己民族的語言相當清晰地說了一聲「皮特,你好」。 他睜大雙眼,看著頭頂上棕櫚樹層層茂葉之間的縫隙。此時雲消霧散,皓月當空,銀輝灑滿大地。他嗅著雨後路邊花草的芳香,望著空中高懸的明月,這是非洲上空特有的滿月,既像一顆碩大無朋的珍珠,光彩奪目,又如雨後的帕爾山岩,晶瑩透亮。他情不自禁地想著,終於又回到故鄉,真是太好了。當詹尼·杜普裡再次閉上雙眼,離開人世時,他是心滿意足了。 清晨五點半鐘,遙遠的地平線上空晨曦微露,曙光掠過大地,總統府裡忙碌著的人群無須再亮著手電筒了。院子裡這會兒看上去要令人心情舒暢得多。這倒不是那一線曙光照射的結果,而是因為裡裡外外已徹底收拾過了。 他們把弗拉明克的遺體抬進總統府內,安置在一樓的房間裡;旁邊躺著由三個非洲士兵從海邊公路上抬回來的詹尼·杜普裡。陣亡的還有約翰尼,他顯然是一眼看見金巴總統的那個白人保鏢時怔住了,中彈身亡的。幾分鐘後,弗拉明克也倒在了這傢伙的槍下。三個人肩並肩地躺在那兒。 塞姆勒領著香儂來到二樓的一間大寢室裡,打著手電筒指給他看了看自己在夜間戰鬥中一槍撂倒的一個人,當時此人正想爬出窗外逃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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