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戰爭猛犬 | 上頁 下頁
八六


  她開始抽泣起來。

  「我誰也不要。我愛你,可你卻並不喜歡我,這就是為什麼你說再不和我見面的原因。你已另有情婦了,要不然你不會這樣。你是去和另一個女人相會……」

  「根本沒有什麼女人在等待我。」他撫弄著她的頭髮說。一個機場警察若無其事地在一旁觀望著。無論是在什麼送行處,眼淚都是司空見慣的。香儂明白,從此再也不會有別的女人躺在他的懷抱裡了,有的只會是槍,一支夜間靠在他胸口、泛著冰冷的藍光、給他帶來莫大安慰的鋼槍。當他最後在她前額上吻別時,她還在哭泣著。隨後,他便向護照檢查處走去。

  半小時後,這架「薩貝那」噴射客機在倫敦南部上空盤旋了最後一圈,開始飛回布魯塞爾了。機翼下,肯特郡的土地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下。英倫三島的五月,正是春光明媚。從舷窗向下望去,大片大片盛開著的蘋果花、梨花和櫻花,給大地披上了一層粉紅間白色的豔裝。

  通向森林深處的小徑兩旁,山楂已開始結果。綠白相間的七葉樹,鬱鬱蔥蔥,高大的橡樹上,到處都是成群成群的野鴿。香儂多年前就已對這個國家非常熟悉了。當他所在的部隊駐紮在查塔姆,他騎著一輛買來的舊摩托車,逛遍了蘭博霍斯特和斯馬敦之間那些古老的鄉村酒家。如果你是那種喜歡紮下根來的人,這是一個美妙的國家,一塊適於安居樂業的國土。

  十分鐘後,機艙裡坐在後排的一位旅客對空中小姐抱怨說,前面有人在吹著一支單調的曲子,攪得他六神不安。

  ***

  星期五下午,「貓兒」香儂花了兩小時才取完瑞士寄來的全部匯款,結清他在布魯日銀行的賬戶。他開了兩張五千英鎊的銀行保付支票,這種支票可轉入其它地方的銀行賬戶,再從那兒兌換成若干旅行支票。他把另外一萬英鎊全部換成五百美元一張的支票,這種支票只需簽上名便可作為現金使用。

  當晚,香儂住在布魯塞爾。次日晨,他搭上那架預訂好票的飛機經巴黎去馬賽。

  到馬賽後,他在機場坐出租車前往市郊一家小旅館。朗加拉蒂曾化名拉瓦隆一度在此住過,如今詹尼·杜普裡仍遵命住在這兒。他沒能見到杜普裡,因為他上街去了,直到傍晚才回來。他倆一道開著香儂租來的一輛車,駛向土倫。第五十二天即將過去了,落日的余暉灑滿了眼前這座形狀不規則的馬賽軍港。

  迪福特海運代理行星期日休息。不過,這也無妨,因為他們會面的地點是在這家商行門前的人行道上。當時鐘敲響九點,香儂和杜普裡在這兒見到了馬克·弗拉明克以及朗加拉蒂。這是幾周來他們第一次團聚在一起,唯有塞姆勒不在場。他現在應該在大約一百英哩外的大海上,坐著「托斯卡那號」向土倫駛來。

  在香儂的建議下,朗加拉蒂從附近一家咖啡館給港務長辦公室掛了個電話,證實了「托斯卡那號」在熱那亞的代理人的確已經打來電報,通知土倫港,這條船將於星期一上午抵達,港口已替它留好了泊位。

  他們當天再也無事可做,於是一起坐上香儂的車,沿著海岸公路駛向馬賽。他們在薩納裡鎮那座圓石砌成的漁港裡游泳,消磨了這一天餘下的時光。雖然小鎮風景如畫,氣溫宜人,滿是休假的人群,但香儂卻無法使自己輕鬆起來。四人中只有杜普裡買來了游泳褲,躍進港口防波堤頂端的海水裡嬉戲著。他後來說,水依然冰冷刺骨。事實上,要等六、七月份,大批遊客開始從巴黎向南蜂擁而來時,海水才會真正暖和起來。不過,到那時,他們都已在忙著準備襲擊另一座港城了。那座港口也不見得比眼前這座大多少,但卻坐落在遙遠的大洋彼岸。

  這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香儂都是和弗拉明克、朗加拉蒂一起,坐在店主夏利開的德塔頓酒吧的平臺上度過的。他身體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下,腦子裡卻在緊張地盤算著明天上午將面臨的考驗。他想到在南斯拉夫和西班牙購買的那些軍火也許會發生意外,推遲交貨,或者因為某種不得而知的官僚體制的弊病而被卡住不放,但他們無論如何絕不可能在南斯拉夫或者西班牙被捕。或許在檢查船隻時他們會被扣留幾天,但僅此而已。可是,明天上午卻完全不同了。萬一有人堅持要嚴格檢查那幾隻油桶的話,他們就將在鮑姆特斯——就是星期六他從馬賽開車向土倫途中見到的那座高大的、警衛森嚴的要塞監獄裡度過幾周,甚至會是幾年難挨的時光。

  「等待總是最糟糕的事情。」當他付清帳招呼他的三個夥伴走向汽車時,他情不自禁地想道。

  然而,結果竟比他們設想的要順利得多。

  土倫是作為一個規模巨大的海軍基地而遐爾聞名的。遠遠望去,軍港中泊滿了法國海軍的各類戰艦。那個星期一上午,軍港中最吸引遊客和岸邊行人注意的,是戰列巡洋艦「讓-巴爾號」。這條軍艦才從法屬加勒比海群島巡航歸來,艦上擠滿了成群的剛剛發餉,正迫不及待準備上岸去尋歡作樂的海軍官兵。

  緊連著海軍基地的是遊港。游港正面是寬廣漂亮的海濱廣場。廣場上,一長排漆得光彩奪目的露天咖啡座上擠滿了人群,他們正樂不可支地沉浸在地中海沿岸各國人民最心愛的娛樂之中——靜觀著生活以慣常的步伐從身旁輕輕地踱過。大家坐在一把把大遮陽傘下,悠閒自在地注視著港灣裡四處隨波逐浪的遊艇。遊艇從舷外引擎推進的小橡皮船到漂亮豪華的遠洋快輪,應有盡有。

  東邊碼頭上,停著十多條未出海的漁輪。堤岸上有一長排房屋,海關、貨棧和港口辦公室都在那兒。

  再往遠處去,是小小的、幾乎難以引人注目的商港,「托斯卡那號」就在正午前不久趕到這兒的。

  香儂坐在五十米外的一個纜柱上,等待著它系好纜。他能清楚地看見塞姆勒和沃爾登伯格一起正站在甲板上。那個塞爾維亞人輪機師沒露面,也許仍然縮在他那心愛的輪機艙裡。甲板上另外還有兩個人影在晃動,忙碌著放下一圈圈的纜繩。他們一定是沃爾登伯格招募來的新船員。

  沿碼頭駛來一輛小汽車,在「托斯卡那號」舷梯旁停下,從中鑽出一個穿著一身黑西裝的胖胖的法國人,登上了船的甲板。此人便是海運代理行的代表。沒過多久,他下了船,沃爾登伯格跟著他一起慢慢地踱向海關。他們在那兒待了將近一小時,然後胖子開車回城裡去了,沃爾登伯格則返回船上。

  香儂又等了二十分鐘,接著也慢吞吞地走向「托斯卡那號」,爬上了甲板。塞姆勒招呼他走下通往船上客廳的艙口。

  「喂,情況怎麼樣?」當他倆在客廳裡坐定後,香儂問。塞姆勒高興地笑了起來。

  「一帆風順。」他說,「我已辦理好了新船長證書,徹底檢修了輪機,買了許多毛毯和十二個泡沫塑料床墊。船員們誰也沒囉嗦什麼,沃爾登伯格船長仍以為我們是在準備偷運非法移民進入英國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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