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戰爭猛犬 | 上頁 下頁
一二


  「喝點兒吧,布萊恩?我想,太陽已經下山了。」

  「謝謝,先生,哦……來點兒蘇格蘭威士忌?」

  「老弟,我也愛喝這種酒。我陪你一起喝。」

  布萊恩瞟了一眼他的手錶,這時是五點差一刻。「太陽下山後喝酒」這個熱帶的格言,並非為倫敦的冬日下午杜撰的吧。不過,他記起了一次公司的宴會,在宴會上詹姆斯爵士對喝雪梨酒的那些人嗤之以鼻,並且整個晚上他都喝蘇格蘭威士忌。像這樣從旁觀察是很有好處的,布萊恩心裡這樣想。這時,他的上司在精緻考究的老式玻璃杯裡斟上了特製的格萊利維特酒,當然他完全不用冰桶。

  「要水嗎?摻點兒汽水?」他在酒櫃那兒問。布萊恩伸長脖子四下裡尋找,他找到了一瓶。

  「喝一小杯嗎,詹姆斯爵士?不,謝謝,不摻水。」

  曼森連連點頭贊同,把酒杯拿了過來。他們互相敬酒,品著威士忌,布萊恩依然等著談話開始,曼森注意到了這一點,就用長輩的嚴厲眼光朝他望了一眼。

  「我這樣讓你來,你就不必擔心啦,」他開口說,「剛才我看了一大堆我抽屜裡的舊報告,偶然看到你的一份,或者說其中的一份。一定是那時讀了忘記交還給庫克小姐歸檔啦。」

  「我的報告?」布萊恩說。

  「嗯?是呀,是呀,你從那個地方回來後寫的,那個地方叫什麼來著?贊格羅?是那個地方吧?」

  「哦,先生,是叫贊格羅。那是六個月前的事了。」

  「對,對啦。當然是六個月以前。我讀這份報告時注意到,你和那個部長打交道有點不好辦吧?」

  布萊恩這才松了口氣。房間裡很暖和,椅子非常舒適,而威士忌就像一個老朋友似的。他微笑著沉浸在回憶裡。

  「可是,我訂了一份准許探勘的合同。」

  「你幹得太對了。」詹姆斯爵士慶賀說,「你知道,過去我也常常這麼幹,圓滿完成一件棘手的任務。可是我從來沒有到過西非。那年代沒有那兒的生意。當然,晚了一點,不過,畢竟算是開了個頭。」

  在說「畢竟」這兩個字的時候,在豪華的辦公室裡,他揮動著手加重語氣。

  「現在我在這兒埋頭批閱文件的時候就太多了。」詹姆斯爵士接著說,「我甚至羡慕你們年輕人用老辦法去敲定買賣。跟我談談你的贊格羅之行吧。」

  「好,那的確是用老方法去幹的。在那個地方待了幾個小時以後,我就很想找到在周圍奔跑的鼻子上穿著骨頭的人。」布萊恩說。

  「真的?我的天!那個贊格羅是個蠻荒的地方?」

  詹姆斯爵士的腦袋向後偏向陰影裡,這使布萊恩覺得相當舒服,可以不受對方眼光的逼視,那種眼光顯示出詹姆斯爵士鼓勵的語氣是假的。

  「說得太對了,詹姆斯爵士。那兒簡直是個血淋淋的屠場,自從五年前獨立以來,在不斷向中世紀倒退。」

  他還記起了他的上司在對雇員的一次隨便的談話中說過的話。

  「現在大部分非洲國家匆匆擁立一個權力集團,從他們行使權力的行為看,簡直證明他們沒有資格去管公司的一個垃圾堆。贊格羅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當然,結果是平民百姓受苦。」

  詹姆斯爵士和這個坐得很近的人一樣有能耐,當他聽到這番話時,就覺察到這是他自己的話被對方重複了一遍。他微笑著,站起身,走向窗口,俯視樓下擁擠的街道。

  「那麼是誰在那兒領導呢?」他平靜地說。

  「總統。還不如說是獨裁者。」布萊恩坐在椅子上說,他的杯中空了。「一個叫讓·金巴的人。五年前即將獨立的時候,他在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選舉中獲勝,這是違背當地殖民勢力的意願的。有人說他是借用了恐怖主義和巫毒教的力量。你知道,他們非常落後,多數人不懂選舉是什麼,現在他們也不需要去懂了。」

  「這個金巴是個很粗暴的人嗎?」詹姆斯爵士問。

  「先生,豈止粗暴,他簡直是個瘋子,一個精神錯亂的誇大狂,還是個偏執狂。他完全是獨斷專行,周圍是一個小集團,都是些在政治上唯唯諾諾的人。要是他們和他發生爭吵或者不論引起他什麼懷疑,就會被打入舊時殖民地警察兵營的牢房裡。謠傳說金巴親自到牢裡去監督對那些人用苦刑。沒有人能從那兒活著出去。」

  「哼,這是什麼世道,布萊恩。他們在聯合國的選票和英國、美國一樣多哩。在政府裡他聽誰的勸告?」

  「誰的也不聽。當然,他有他的聲音。我聽幾個堅持留下來的白人這樣說。」

  「他的聲音?」詹姆斯爵士問。

  「是的,先生。他對人民聲稱他受神的聲音指導。他說他能和上帝談話。這樣的話他對人民和聚集在一起的外交使團說得太多了。」

  「天哪,居然是上帝。」曼森沉思冥想著,兩眼仍然盯著樓下的大街。「有時我覺得把非洲人介紹給上帝是犯了錯誤。現在他們的領袖彷佛有一半在和上帝稱兄道弟哩!」

  「此外,他還靠一種催眠術的恐怖來統治。人民以為他有一種法力無邊的符咒,『巫毒』、巫術或者別的什麼。他使人民過著對他個人十分恐懼的最悲慘的日子。」

  「那麼外國使館怎麼樣呢?」站在窗口的曼森問。

  「哦,先生,他們都足不出戶,彷佛也像當地土著人一樣對那個狂人的暴行心懷恐懼。他有點像桑給巴爾【注:位於東非坦尚尼亞聯合共和國東部地區,它包括印度洋上的桑給巴爾群。】的謝克·艾貝德·卡魯姆,海地的帕帕·道克·杜瓦裡爾和幾內亞的塞古·杜爾這幾個人的混血兒。」

  詹姆斯爵士文雅地從窗前轉過身來,假裝柔和地問:「幹嘛是塞古·杜爾?」

  布萊恩此時如魚得水,於是他詳細地敘述了他用心從事工作得來的有關非洲政治的知識,他很高興能給他的雇主顯示一下他已經做了長時間的準備工作。

  「嗯,金巴是共產黨國家下一個最合適的目標,詹姆斯爵士。在他的一生政治生涯中,他真正崇拜的是盧蒙巴。這是俄國人在那兒勢力強的原因、俄國人有一個規模很大的使館,在那個地方算是夠大的。由於管理不善,種植園都破產了,為了爭取外匯,他們把大部分農產品賣給到那兒去的俄國拖網漁船。當然,那些拖網漁船都是裝備著電子儀器的間諜船,或者是給潛艇裝貯糧食的運糧船,它們和潛艇在海面相遇,把新鮮的農產品送到潛艇上去。他們賣農產品得來的錢到不了老百姓手裡,最後還是落入金巴的腰包裡。」

  「依我看,這不像是馬克思主義。」曼森開玩笑地說。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