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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物的藝術(14)


  八月

  八月份像一股熱氣那樣橫掃倫敦西區。大街小巷到處是熙熙攘攘的外地遊客,而那些在市區居住和工作的人則試圖沖出去。對於達西大廈的高級職員來說,這意味著有幾種目的地可供選擇:意大利托斯卡納的別墅、法國多爾多湟的莊園、瑞士的度假小屋和中美洲加勒比海的遊艇。

  阿蘭·利·特拉弗斯是一位業餘的遊艇愛好者。他在英屬維爾京群島有他自己的一艘雙桅小艇,平常系泊在特雷利斯後面的一個遊艇港池裡。他打算在為期三周的假期裡去揚帆駛船,南下去格瑞那達。

  佩裡格林·斯萊德也許認為他已經使達西大廈的計算機如同諾克斯堡一樣安全堅固,但是他錯了。他請來的那位信息技術專家使用的其中一個系統是由蘇茜的老闆所開發的。她曾經協助完善了系統內的某些細節。開發系統的人是能夠勝過該系統的。她戰勝了它。本尼需要所有八月份度假者的名單,其目的地及其應急連系地址。這些她都在她的計算機裡下載下來了。

  本尼知道利·特拉弗斯將去加勒比海泛舟,而且他留有兩個聯絡號碼:他的全球通手機號碼和他在遊艇上的無線電接收頻率。蘇茜把這兩個號碼都改了一位數。雖然利·特拉弗斯先生並不知道這回事,但他將度過一個真正平靜的假期,根本不會受到打擾。

  八月六日,那位留著薑色鬍子的蘇格蘭人風風火火地闖進倫敦達西大廈,要求取回他的那幅油畫。他的要求沒有遭到拒絕。他協助報出了它的儲存標號。十分鐘之後,一名搬運工把它從樓下取來交了出去。

  夜幕降臨後,蘇茜注意到計算機裡記錄顯示,那幅畫是在七月三十一日交到伯利聖埃德蒙茲作鑒定的,但在八月六日被其主人所取回。

  她修改了最後一部分內容。新的記錄表明,根據安排,那幅畫被由科伯特學院派來的一輛麵包車提去了。八月十日那天,從來沒聽說過《遊戲獵物》,更沒有見到過它的利·特拉弗斯先生離開倫敦希斯洛機場飛赴邁阿密,繼而轉機去聖托瑪斯和比夫島,他的那艘雙桅小艇在那裡等待著他。

  佩裡格林·斯萊德是屬￿那些不想在八月份出遊的人。以他的觀點,道路、機場和名勝古跡都會人滿為患。但他也不想待在倫敦;他回到了漢普郡縣城。他的妻子埃利納將會出門去她在波多厄科爾的朋友別墅裡,所以他可以單獨住在家裡,與已經加溫的游泳池、大片的草地和幾名數量雖少但足以使喚的傭人待在一起。他的連系號碼也列在清單上,所以本尼知道他將去哪裡。

  八月八日,斯萊德離開倫敦去了漢普郡。十一日他收到了一封信,是手寫的,寄自於倫敦希斯洛機場。他立即認出了筆跡和簽名:這封信來自于阿蘭·利·特拉弗斯。

  我親愛的佩裡,我是在匆忙離開時在出港大廳休息室裡給你寫信的。臨行前由於事情繁多以及為使本部門做好九月份的拍賣會準備工作,有一件事情我忘了向你提及。

  十天前,一個不相識的人把一幅畫帶到伯利的辦公室要求鑒定。當它抵達倫敦時,我看過它一眼。坦率地說,這是一幅難看的後維多利亞時期畫作,畫面上是兩隻死鴿和一支槍。根本沒有任何才氣,而且通常會被直接退回去。但畫中的某個方面引起了我的興致。

  你知道,後維多利亞時期的作品,既有畫在木板上的,也有畫在帆布上的。這幅是畫在一塊木板上的,而且看上去極為陳舊,是維多利亞時代之前的幾個世紀。

  我以前見過這種木板,通常是在塞貝的那個部門。但不是橡木,那就是引起我的興致的原因。它看上去有點像白楊木。所以這使我認為維多利亞時期的一些破壞分子也許在一幅早期作品上進行了塗鴉。

  我知道這要進行一番研究,如果到頭來是浪費時間,我只能說一聲「很對不起」。但我已經把它送到科伯特學院去了,請斯蒂夫·卡本特看一下並用X光進行一次掃描。因為我要出門去,而且斯蒂夫告訴我他也要外出,所以我請他直接把他的報告寄送到漢普郡給你。

  ——月底時見,阿蘭

  佩裡格林·斯萊德斜躺在游泳池旁的一把休閒椅上,把這封信讀了兩遍,一邊啜飲著他的當天第一杯杜松子酒。他也來了興致。時隔幾個世紀的白楊木,英國藝術家從來沒有去使用過,即使他們在木板上作畫時。北歐人使用橡木,意大利人使用白楊木,而且一般說來,木板越厚年代越久,因為古時候的鋸木技術幾乎不可能鋸成薄木板。

  利用他人的舊畫在上面繪製新畫並不是不平常,而且很多人都知道在美術史上曾有一些毫無天賦的白癡在早期的真跡作品上作畫。

  現代的技術,可確定一小片木頭、帆布和顏料的年代和日期,不但可認定其原產地,有時候甚至還可判定其來自於哪一個畫派,還可用X光透過表層畫面看清其下面的情況。

  利·特拉弗斯這麼做是對的,以防萬一。斯萊德打算第二天去倫敦探訪瑪麗娜;他想他順便也要去一次辦公室以核查一下那份記錄。

  記錄確認了寄自於希斯洛機場那封信中所說的一切。一個叫哈米什·麥克菲的人闖進伯利辦公室,留下了一幅題為《遊戲獵物》的維多利亞時期的靜物畫。它已被標上了一個儲存號碼——F608。儲存記錄顯示,那幅油畫是在八月一日抵達倫敦,並於八月六日被送往科伯特學院。斯萊德關閉計算機系統,沉思著。他將懷有興致地等待著那位富有傳奇色彩的斯蒂文·卡本特教授的鑒定報告,雖然他們從未謀面過。

  看了一眼手錶,他知道現在是倫敦的下午六點鐘,在加勒比海是下午一點鐘。他用了一個小時時間,試圖撥打利·特拉弗斯的手機或他的船上無線電,但一直發現自己是在與別人通話。最後,他放棄了,轉而去赴與瑪麗娜的約會。

  八月十八日,一個身穿科伯特學院防塵罩衣的矮個子搬運工穿過達西大廈正門來到了前臺邊。他攜帶著一幅用泡沫塑料包裝起來的小油畫。

  「早安,按計劃從科伯特學院來送貨了。」

  櫃檯後面的那位年輕女士被搞得一頭霧水。那個送貨員從衣服口袋裡取出一張紙條讀了起來。

  「達西儲存編號F608。」他讀出來。她的臉開朗了。她在身後計算機鍵盤上打了一個號碼。

  「等一下。」她說,一邊查閱了一下智慧的泉源。神龕把事情向她作了解釋。她看到這件物品已經提離儲存倉庫讓科伯特學院去作鑒定,提貨指令是由現在沒上班的英國當代和維多利亞時代藝術品部門的主管下達的。現在,它被送回來了。她打電話叫來自己單位的一名搬運工。

  幾分鐘之內,她已經簽認了科伯特學院送貨人的那份收據,這幅有防護包裝的油畫也已經被放回儲存處了。

  「假如我在那棟樓裡再待一會兒,」當特魯比·戈爾出現在外面赤熱的人行道上時,他想道,「我應該開始向他們支付房租。」

  八月二十日,斯蒂文·卡本特教授的那份鑒定報告抵達了在漢普郡的佩裡格林·斯萊德莊園。他經過在池裡一次歡暢的游泳之後,在吃早飯時收到了。在他讀信時,他的那盤炒雞蛋變涼了,他的那杯咖啡也在其表面結了一層皮。這封信件說:

  親愛的斯萊德先生,我敢肯定,現在你一定知道了在阿蘭·利·特拉弗斯出發去度假之前,他曾請我看一下被認為是一幅後維多利亞時期的小油畫。

  我不得不說,這項任務結果是極具挑戰性的,而且最終還相當令人振奮。

  這幅標題為《遊戲獵物》的圖畫,粗看一下,似乎相當醜陋、缺乏優點,是由約一百年前一位業餘庸才的塗鴉。是在上面作畫的那塊木板引起了阿蘭的注意,鑒此,我也對其重視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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