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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權(5)


  「在這篇文章裡,」查德威克說,「蓋洛德·布倫特對我進行了惡意中傷而構成嚴重誹謗。您可以看到,閣下,文章涉及的是,一家公司推銷一種產品,然後破產了,使許多合作夥伴的押金受到損失。不幸的是,我也是其中之一,跟其它生意人一樣,被卷了進去。我們這些人都曾相信該公司底子雄厚,產品可靠。實際上,我們是受蒙蔽才犯了錯誤,蒙受了損失,而在這篇文章中,突然間我被毫無根據地指控為該事件的同謀,而且是被一個馬虎的、懶惰的而且無能的雇傭文人所指控,這個人連事先的調查準備工作都不願意好好做一做。」

  法庭上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氣,接著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記者席上的鉛筆刷刷地在橫格本上疾書。

  公訴律師站了起來,「閣下,這對於減輕罪責真有必要嗎?」他帶點怨氣地問道。

  查德威克馬上打斷地說,「我保證,閣下,我只是在設法說明本案的背景。我確實感到,如果您能瞭解這件事情的原委的話,您會對這種錯誤的做法做出更公正的判決。」

  法官屏氣凝神地看了一會查德威克。

  「被告的話有道理,」他承認,「繼續進行。」

  「謝謝,閣下,」查德威克說,「可是,如果這位所謂的報導記者在寫這篇臭文章之前稍微屈尊和我連系一下的話,我就會把我所有檔案數據、賬單和銀行報表都拿給他看。可以毫無疑問地證明,我和其它買主一樣,都是被誤導上當的。但他根本就不想跟我取得連系,何況在電話簿裡,在商務指南裡都能找到我。這似乎表明,這位自命不凡的小人背後,藏著一顆無所顧忌的狂妄之心,他癡心地收集道聽塗說,而不願去調查事實……」

  蓋洛德·布倫特火冒三丈,從法庭後邊站了起來,「大家注意……」他喊到。

  「安靜,」傳達員吼道,也站了起來,「法庭內保持安靜。」

  「我理解你的憤怒心情,查德威克先生,」法官嚴肅地說,「但我很想知道,這與減罪有什麼關係。」

  「閣下,」查德威克謙恭地說,「我期盼的只是您的公正。當一位守法的、過著和平生活的人突然打了另一個人時,弄清他這種反常行為的動機,肯定是非常必要的。這一點,我也承認,也必然會影響負責判決此案者的判斷吧?」

  「那好,」法官說,「解釋一下你的動機吧。但說話請注意禮貌。」

  「確實,我會的,」查德威克說,「這篇充滿著烏七八糟謊言的文章出現在貌似嚴肅的報紙上之後,我的生意受到嚴重影響。很顯然,我們一些商業夥伴不明真相,不知道蓋洛德·布倫特先生所謂的曝光只是出自酒後的胡說八道,而以為是來自深入的調查研究,於是他們就開始相信這種誹謗了。」

  在法庭後面的蓋洛德·布倫特已經按捺不住自己了。他碰了碰身邊的警察。

  「他不能這樣信口開河,是不是?」他悄聲地說。

  「噓。」警察說。

  布倫特站了起來,「閣下,」他喊道,「我想說兩句……」

  「安靜。」傳達員喊道。

  「如果還有人在法庭上搗亂的話,我要把搗亂者攆出法庭。」法官說。

  「因此,閣下,」查德威克繼續說,「我開始琢磨。我很納悶兒,一個連事實都懶得核實的捕風捉影的小丑,憑什麼權利躲在一家大報的法律和經濟的保護傘下,並借其淫威來毀滅一位他不屑一顧的、老實厚道、操勞終生的小人物呢?」

  「本來還有其它辦法來對付誹謗的嘛。」法官提示道。

  「確實是有,閣下,」查德威克說,「但是,您作為一位法律人士,一定很清楚,當今沒有人能頂得住一家國家級大報的巨大壓力。所以,我帶著事實和文件,想找他們的編輯,說明一下。他們的雇員是大錯特錯了,而且還不想改邪歸正,編輯拒絕見我,永遠不想見我,所以我去見蓋洛德·布倫特本人。因為他們不讓我到他辦公室去見他,我就只好到他家去了。」

  「去打他的鼻子?」法官說,「你也許是遭到了誹謗,但是,靠暴力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天哪,閣下,不是這樣,」查德威克說,一副吃驚的樣子,「我根本不是去揍他,我是想跟他論論理兒。讓他核對一下證據,我認為這樣會使他明白,他寫的那東西不符合實際。」

  「哦,」法官很感興趣地說,「動機原來是這樣,你到他家去求他?」

  「我確實是這樣做的,閣下。」查德威克說。他如同公訴律師一樣清楚,由於他並沒有宣誓而在被告席上發言,因而是不會受到盤問的。

  「那你為什麼不和他理論呢?」法官問。

  查德威克的肩聳了一下。「我試了,」他說,「他和報館一樣,以同樣的方式對待我,蔑視我,不理我。他知道我是一個小老百姓,微不足道,無法與強大的《星期日信使報》抗衡。」

  「後來又怎麼了?」法官問。

  「我承認,我當時是鬼迷心竅了,」查德威克說,「我幹了不可原諒的事。我打了他的鼻子。在我的一生中就那麼一剎那,我失去了理智。」

  說完,他就坐了下來。

  法官心中忖度道:你呀,我的朋友,你也是被逼上梁山的啊。於是,他不禁想起了幾年前的一樁事,當時他在另一個法庭上判案時,也曾受到新聞界的粗暴和無禮;後來,事實證明他是正確的,他的氣憤更是有增無減。於是他大聲宣佈道:「這是一樁非常嚴肅的案件。法庭應該接受你是受了冤枉的,甚至,你那天早晨從家裡去漢普斯特德時,心中是沒有訴諸暴力的想法的,然而,你確實在布倫特先生的家門口打了他,作為一個社會,我們不能允許一個公民隨便就去打一位國家大記者的鼻子。罰款一百英鎊,加五十英鎊訴訟費。」

  比爾·查德威克這邊填支票時,那邊記者席上已經空無一人了。他們都急忙去打電話和乘出租車去了。他從法庭的臺階走下來時,覺得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轉過身來,發現蓋洛德·布倫特站在他面前,氣得臉色發黃,渾身顫抖。

  「你這個混蛋,」記者說,「你不能在法庭上信口開河地胡說八道。」

  「我能,確實能,」查德威克說,「我在被告席上發言,合法的,我可以講。這叫絕對特權。」

  「但是,我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也沒幹那種事,」布倫特說,「換誰你也不能那樣說。」

  「為什麼不能那樣說?」查德威克心平氣和地說,「事兒都是你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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