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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不單行(5)


  在農舍裡,借著火把的光,墨菲和他的幾個沮喪的同夥喝幹了那瓶威士忌。

  「我們現在怎麼辦?」布雷迪問道。

  「這樣,」墨菲說,「咱們銷毀證據,除了我自己,大夥兒沒撈著可也沒虧著。」

  「那我們的三千英鎊呢?」基奧問。

  墨菲盤算著,他剛受過了阿爾斯特人的恐嚇,不想自己人中再生事端。

  「兄弟,只能是一千五百英鎊,」他說,「但你們得等我弄到錢,為了這筆買賣我賠了老底。」他們看上去雖然沒有不高興的樣子,但內心也不大樂意。

  「布倫丹,你,布雷迪還有基奧把這兒弄乾淨。證據、腳印還有泥裡的車轍,一個不剩,全都銷毀。幹完後,開車把司機扔到南面的路邊,嘴、眼睛和手腕都貼上膠布,這樣他就是報警也得些時候。然後向北轉開回家。」

  「基奧,還是像我說的,我開著卡車把它扔到基普爾可的山上,我步行下山,然後可能在幹道上塔便車回都柏林,同意嗎?」

  他們同意了,也別無選擇。北方佬砸掉了拖車後門上的鎖,所以他們不得不四處找小板條好把這兩扇門別住。隨後他們關上了這批倒黴貨物的車門,用小板條固定住。墨菲開著車,大貨車沿著原路開出農場。左轉彎朝著朱斯森林和威克洛的山區駛去。

  剛過九點三十分,墨菲在朗德伍德公路上駛過了森林,突然他遇到一台拖拉機。一般說來,農夫這麼晚了不會開著拖拉機出來,何況拖拉機的一隻大燈不亮,另一隻沾滿了泥,拖車上裝著十噸重的稻草捆。但就有這麼個農夫。

  墨菲正在兩堵石頭牆中間急馳,這時他看到迎面開來個龐大的拖拉機。他狠踩剎車。

  值得一提的是:多節汽車雖然能比等長的固定結構汽車更靈活地轉彎,但是剎車的時候這卻是很要命的。要是起拖拉動作用的駕駛室和載貨的拖車不在一條直線上,它們就會追撞。重重的拖車會追上駕駛室把它撞得向旁邊打滑。墨菲的車就發生了這種情況。

  多虧了這種威克洛山區隨處可見的石頭牆擋著,他才沒全滾下去;農夫開著拖拉機沖進了就近的農場大門,拉著稻草捆的拖車被拋在了後面,拖車頂了上來。墨菲的駕駛室開始滑動。剎車也失靈了,化肥貨廂把墨菲擠進了一側的稻草堆。稻草天女散花似的甩得到處都是,幾乎把駕駛室埋了起來,拖車的後部撞上了石牆,被彈回到路上,又撞了對面的石牆。

  金屬與石牆摩擦的吱吱聲停止時,農用拖車還豎在那裡,只是被拖動了十英呎,斷開了和拖拉機的連接。這股衝勁把農夫從座位上甩到了一堆青貯飼料裡。他對著上帝在喃喃禱告著。墨菲正坐在滿是稻草的昏暗駕駛室裡。

  撞上石頭牆的衝勁使得別著車廂後的木板條斷裂,兩扇車門洞開。一些玫瑰花肥散落在卡車後面的公路上。墨菲打開駕駛室門,扒開稻草垛下到公路上。他只有一個念頭,離開這裡,越快越好越遠越好。農夫在黑暗中不會認出他。正當他向下爬時,他想起沒來得及擦掉駕駛室裡面的指印。

  農夫已經從青貯飼料堆裡撥出腳來站在墨菲的駕駛室旁邊的路上,身上散發出一股難聞的氣味,這種氣味,是現代香水業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氣味。顯然,他在等墨菲爬出來。墨菲的腦袋飛快地轉著,他要讓農夫消氣再幫他裝好拖車。這樣,他就有機會擦掉駕駛室裡面的指印,再趁機溜掉。

  就在此時警察巡邏車到了。警車可真是怪,你需要它的時候哪兒都找不到,可是你剛惹點事兒,他們卻突然在你面前冒出來。這輛警車護送了一名大臣從都柏林回老家安那摩爾,現在是在返回首都途中。當墨菲看見車燈時,他以為又是輛冒牌貨;車燈熄滅的時候他看出來這輛是正宗的。車頂有「警察」二字,裡面的燈也亮著,這個燈泡的確發著光。

  警官和警察慢慢地繞過卡住的拖掛拖拉機,檢查著扣翻的稻草堆。墨菲意識到只能撒謊騙過去了,黑暗之中他還可以趁機逃掉。

  「你的?」警官沖著車點了一下頭問道。

  「是。」墨菲說。

  「從幹道上開出挺遠了。」警官說。

  「啊,天氣也不早了,」墨菲說,「今天下午到羅斯萊爾的渡輪晚點了。我想交完了貨回家睡覺。」

  「單據。」警官說。

  墨菲鑽進駕駛室把利亞姆·克拉克的那迭單據遞給他。

  「利亞姆·克拉克?」警官問道。

  墨菲點點頭。單據相當齊全,警察檢查完拖拉機回到警官旁邊。

  「他的一個大燈壞了,」他說著向農夫擺了一下頭,「另一個燈蒙著土,十碼外看不見車燈。」

  警官把單據遞還給墨菲,轉而注意起了農夫。農夫前一陣還理直氣壯,這會兒卻顯得很擔心的樣子,墨菲來了精神。

  「我不想小題大作,」他說,「但警察說的對。拖拉機和拖車根本看不見。」

  「你有執照嗎?」警官問農夫說。

  「在家裡。」農夫回答。

  「不用說也有保險吧,」警官說,「我希望都很齊全,我們過會兒去看。車燈壞了,你不能再開了,把拖車弄到田裡,稻草從路上清走。天亮時你再來收拾。我們送你回家,順便也看看你的證件。」

  墨菲更來了精神,這夥人一會兒就滾蛋了。警察開始檢查卡車車燈。燈一點毛病都沒有,他又走過去檢查尾燈。

  「什麼貨?」警官問。

  「肥料,」墨菲回答,「一半苔蘚,一半牛糞做的,玫瑰花用。」

  警官發出一陣大笑。他轉頭看著農夫,農夫已經把拖車弄進了田裡,正在扔稻草,路面基本上乾淨了。

  「這車拉了一車糞,」他說,「你卻栽了進去,沒了脖兒。」他被自己的風趣逗笑了。

  警察從貨車拖車後面走回來。「門撞開了,」他說,「幾個袋子掉到地上摔破了。您最好看一看,警官。」

  他們三個沿著車身走到後面。

  有十二袋化肥從開著的後門裡掉了出來,四袋散了包。月光灑在已被扯開的塑料中間一堆堆的褐色肥料上,警察舉起火把照在上面,就像後來墨菲對他的獄友所說的那樣,有的時候倒黴的話,喝涼水都塞牙。

  映著月光和火把光,從破損的袋子裡冒出來的不是別的,正是火箭筒和機關槍,直挺挺的,一清二楚。墨菲的心頓時翻了個個兒。

  愛爾蘭警察一般不帶手槍,但執行護送大臣任務時,他們是帶槍的。警官的自動手槍對準了墨菲。

  墨菲歎了口氣,這可真是該倒黴的一天,他不但沒劫成九千瓶白蘭地,反而中途截獲了人家發運的秘密軍火,他心中明鏡似的知道「人家」是誰,他也能想得出今後兩年他要待在什麼地方了,但是都柏林的大街恐怕回不去了。

  他慢慢地舉起雙手。

  「我要坦白。」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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