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弗·福塞斯 > 輕柔說話的風 | 上頁 下頁 | |
一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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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幕降臨時克雷格拴住馬腳,牠們去吃食樹下的松針。山上寒氣逼人,但他們有那件野牛皮睡袍。 這位偵察兵卸下馬鞍和剩餘的毯子,帶進山洞裡,在他的來複槍裡塞入子彈後放在了他的身邊,然後在洞口處攤開了那張野牛皮。克雷格和輕風躺上去,他拉起另一半蓋在了他們的身上。 在這個大繭包裡,人體的自然體溫回復了。輕風姑娘開始拱向他的懷裡。 「本,」她耳語著說,「讓我成為你的女人。現在。」 他開始把她那件鹿皮束腰衣從她那熱切的身體裡往上剝出來。 「你這麼做是錯誤的。」 這裡的高山上萬籟俱寂,這個聲音雖然蒼老虛弱,但用夏廷語說出來的這些詞語卻相當清楚。 已經脫去皮襯衫、現在在冰冷的空氣中光著上身的克雷格,在一分鐘之內就到了洞口,手裡提著來複槍。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此前沒有看見這個人。他盤腿坐在那塊平石邊緣的松樹下。 鐵灰色的頭髮垂到了他那赤裸著的腰部,他的臉上佈滿了皺紋,活像一個經過了炙烤的核桃。他已經相當蒼老但也十分虔誠,他是一位部族的精神首領,是一位未來的預卜者,來到荒無人煙之處實施節食、沉思和追尋神靈的指導。 「是你說話嗎,聖師?」偵察兵給他套上了一個對那些智慧老人的頭銜。他來自何方,他也無法猜測。他是如何爬上這麼高的山區?他也無從知道。在沒有遮蔽衣物的情況下他是如何頂住寒冷倒不是不可想像。克雷格只知道一些聖靈追求者能抵禦所有已知的惡劣環境。 他感覺到輕風來到了他身邊的洞口處。 「在聖人和無處不在的神靈的眼裡,這是錯誤的。」老人說。 月亮尚未升起,但在清冷的空氣中的那些星星卻是如此之明亮,以致那塊寬大的岩石沐浴在一片淡白色的亮光下。克雷格能夠看到樹下那對蒼老的眼睛裡的星光的閃爍。 「為什麼是錯誤的,聖師?」 「她已經許給了另一個人。她的郎君曾經英勇地抗擊白人。他贏得了許多榮譽。他不應該得到這種對待。」 「可現在她是我的女人。」 「她會成為你的女人,山裡人。但現在還不會。無處不在的神靈是這麼說的。她應該回到她的人群和她的郎君那裡去。如果她去了,那麼有一天你們會重新團圓,她將會成為你的女人,你也將會是她的男人。永遠。無處不在的神靈是這麼說的。」 他拿起在他身邊地上的一條手杖並用它幫助自己站了起來。他那赤裸的肌膚又黑又老,在寒風中萎縮著,只有一圈腰布保護著他。他轉身緩慢地穿越松林走下山去,直至他的身影從視線裡消失。 輕風朝克雷格仰起了臉。眼淚在她的臉頰上流淌著,但它們沒有掉下來,在流到她的下巴之前它們已經凍住了。 「我必須返回我的人群。這是我的命運。」 沒有爭論。爭論也是沒用的。在她圍上腰布並把毯子裹上身體時,他備妥了她的那匹矮種馬。他最後一次抱住她並把她抱上了馬背,再遞給她韁繩。她默默無語地把那匹雜色馬引到了那條下山土路的起點。 「輕柔說話的風。」他叫道。她轉過身來在星光下凝視著他。 「有一天我們會團聚的。是這麼說的。當鶯飛草長、江河流水的時候,我將等待著你。」 「我也會等你,本·克雷格。」 她走了。克雷格遙望著天空,直至寒氣更加深沉。他把羅斯伯德牽進山洞深處,並為牠抱來了一大把松針。然後他在黑暗中鋪開那張野牛皮,躺上去往身上一裹就睡著了。 月亮升起來了。那些印第安勇士們看到她越過岩石平地朝他們走來。她看見下面峽谷邊緣兩堆燃燒著的篝火,並聽見了從她左邊那堆傳過來的一隻鷹的那聲低沉的叫喚。於是她朝那裡去了。 他們沒說什麼。有什麼話應該讓她的父親高糜去說。但他們還有一項任務沒完成。那些洗劫了他們棚屋的白人必須死去。他們等待著黎明。 下半夜一點鐘,大片雲塊飄到了熊牙山上空,氣溫開始下降。兩堆篝火旁的那些人全都瑟瑟抖著並裹緊了他們身上的毯子,但那沒用。不久他們全被凍醒,往火堆裡添加了更多的柴禾,但氣溫仍在下降。 這些夏廷人和白人都曾在嚴酷的達科他度過冬天,也知道寒冬是什麼滋味,可現在才十月底。季節還早,然而溫度在下降。淩晨二點鐘,漫山遍野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鵝毛大雪。在騎兵隊的營地裡,那幾個克勞人偵察兵起來了。 「我們要走了。」他們對軍官說。他正遭受著他的腳踝的傷痛,但他知道抓獲和嘉獎將會改變他在部隊裡的生涯。 「天是冷的,但黎明很快就會到來。」他告訴他們。 「這不是正常的寒冷,」他們說,「這是『長眠之寒』,任何衣袍都無法抵禦。你要尋找的那個白人已經死了。或者他將會在太陽升起之前死去。」 「那就走吧。」軍官說。追蹤已沒有必要了。他的獵物就在山上,他在下雪前的月光下看到過那座山。 克勞人騎上馬離開了,折回去跨越銀徑高原並走下山去的那條山谷。當他們離開時,一個人發出了像一隻夜鳥般的那種淒涼的叫聲。 夏廷人聽到了那聲喊叫並面面相覷著。那是一次警告的叫聲。他們也騎上馬,把雪塊扔到黃火上,然後離開了,帶上那個姑娘同行。氣溫還在下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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