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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很顯然,我和愛國武裝聯盟對此決定感到很失望,但是作為民主人士,我們還是接受了。傑佛遜先生,我想您已經知道我深深熱愛的這個國家,目前的狀況不太好。無能的政府長期容忍官僚主義肆意揮霍經濟,致使腐敗蔓延,犯罪率不斷上升。受害的是我們的人民。這種狀況持續時間越長,情況就會越糟糕。因此,推遲總統大選的時間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我對今年十月贏得大選非常有信心,即使非要推遲到明年一月,那時我們還是會取勝的。」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記者,馬克·傑佛遜很快就意識到,科馬羅夫的回答太做作了,就好像一名政治家多次被問同一個問題,他能一口氣就把答案背出來。在英國和美國,政治家已經習慣于被採訪,面對新聞界人士,他們的心情要放鬆得多,並且,他們與其中很多人建立了良好的朋友關係。傑佛遜感到自豪的是他的文章一直能夠全面地、生動地描寫人物的特徵,文章中既引用了被訪談者的原話,又加上他自己的印象,從而展現一篇真正的新聞文章,而並非那種冗長而枯燥的陳腔濫調。但是,這個人講起話來卻如同一架自動化的機器。

  記者的經驗告訴他,東歐的政治家們一般都要比英國和美國的政治家更尊重新聞界的人士。但是,這個人卻不一樣。這個俄羅斯人很拘謹,很嚴肅,就像裁縫做的假人一樣。

  問到第三個問題時,傑佛遜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科馬羅夫顯然討厭媒體,根本不喜歡被採訪。這個倫敦人試圖使用一個更輕鬆的方法,但是這個俄國人一點幽默感都沒有。政治家自命不凡是常有的事,但是這個人的自尊心極強,簡直是個狂人。答案就像電視播音稿的提示機一樣明瞭。

  傑佛遜迷惑地瞥了一眼庫茲涅佐夫。這位年輕的公關頭目和翻譯顯然是在美國受的教育,是雙語人才,久經世故,但是他對待伊戈爾·科馬羅夫,就像卑躬屈膝的小走狗一樣忠心。傑佛遜又進行了一次嘗試。

  「先生,正如您所瞭解的那樣,俄國總統手中的實權要比美國總統和英國首相手中的權力大得多。在您當選為總統後的頭六個月裡,您將為客觀的觀察家們展現那些變革?換句話說,您將優先做哪些事情?」

  答案仍然像一本政治宣傳冊。毫無例外地提到了鎮壓有組織的犯罪活動,改革使人難以承擔的官僚主義體制,恢復農業生產,並且變革貨幣。進一步的提問是關於如何實現上述目標的問題,答案仍然是毫無意義的陳腔濫調。如果是西方的政治家,用這類陳腔濫調肯定是無法過關的,但是科馬羅夫顯然期待著傑佛遜能夠感到完全滿意。

  回想來到莫斯科之前他的總編對他的交代,傑佛遜問科馬羅夫,他打算如何重現俄羅斯民族的輝煌。這時傑佛遜第一次看到科馬羅夫有了反應。

  傑佛遜所說的某個事情,似乎觸動了科馬羅夫的某根痛覺神經,科馬羅夫如同觸電一般。這個俄羅斯人坐在那裡,兩顆無神的棕色眼珠子,直愣愣地盯著傑佛遜,傑佛遜受不了這種眼光,他轉眼看他的錄音機。他和庫茲涅佐夫都沒有注意到,這位愛國聯盟主席的臉色已經變得刷白,兩側的面臉頰上分別出現了一個小的紅色亮點。科馬羅夫默默地站了起來,離開了房間,進入了自己的辦公室裡,關上了身後的門。傑佛遜以不解的眼光看著庫茲涅佐夫。很明顯,那個年輕人也在迷惑之中,但是他很快就恢復到他那彬彬有禮的本能狀態,「我肯定,主席一會兒就會回來的。他顯然是想起了某件急事,必須馬上處理。他處理完就會回來的。」

  傑佛遜伸手關上了錄音機。科馬羅夫打了一個簡單的電話,三分鐘後,他回到了房間裡,坐下來以平穩的語調繼續回答問題。當他開始說話時,傑佛遜重新打開了錄音機。

  一個小時後,科馬羅夫表示會談已經結束。他起身,朝傑佛遜僵硬地點點頭,回到他的辦公室去了。走到門口時,他招手叫庫茲涅佐夫隨他一起進去。

  兩分鐘之後,公關顧問回來了,臉色顯然很尷尬。

  「恐怕我們的交通工具有些問題。」他邊說話,邊陪著傑佛遜走下樓梯,進入大廳,「你來時乘的那輛車有急事被佔用了,其它的車都是加班工作人員的私車。您能乘出租車回國家大酒店嗎?」

  「好吧,我想可以!」傑佛遜說。他真後悔沒有從酒店帶自己的車來,讓司機在門口等候他,「也許你可以打電話叫一輛車?」

  「恐怕這個時候他們不再接受訂車的電話了,」庫茲涅佐夫說,「我可以告訴你在哪裡能找到出租車。」

  他把這位迷惑不解的特約作家從主門領到鋼門口,警衛把鋼門打開,放他們出去了。在側街上,庫茲涅佐夫指向了一百碼遠的基賽爾尼大街。

  「一到大街上,您就可以在幾秒鐘內截一輛出租車,十五分鐘之內你就能回到酒店。希望你能理解。見到你確實非常高興,先生!」

  說完話,他就走了。心煩意亂的馬克·傑佛遜沿著窄窄的小街道向大街走去。他邊走路邊擺弄他的錄音機。最後,他將錄音機放回到夾克衫的口袋裡,這時他已經到了基賽爾尼大街。他四處張望尋找出租車。可以斷定,一輛車都沒有。他急了,愁眉苦臉地轉向左邊,朝著莫斯科中心走去。他不時地扭過頭去,看看有沒有出租車。

  路邊停了一輛小汽車,車內兩個穿皮夾克的人看見他從小街道出來,徑直朝他們走過來。其中一個人打開了他們的後車門,他們二人都下了車。當那個英國人離他們只有十碼遠時,那兩個人都把一隻手伸進夾克裡面,每人掏出一支無聲手槍。他們二話沒說,射出了兩顆子彈。兩顆子彈都擊中了英國記者的胸部。

  那個正在行走的人,頓時止住了腳步。然後,當他的雙腿軟下來時,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當他開始傾倒時,那兩個殺手已經一前一後把他夾在中間。其中一個人把他扶起來,另外一個人用手搜索他的上衣口袋,很快就從一邊的口袋裡掏出了錄音機,從另一邊的口袋裡掏出了錢包。

  他們的轎車開到他們的旁邊,他們急促地跳上了車,轎車轟鳴著開走了。一名路過的婦女看到了地上的屍體,起先她以為是一個醉漢,當她看到地面上流出的鮮血時,她便失聲喊叫了起來。沒有人記下那輛車的車號,反正它是偽造的。

  § 第八章

  離槍殺地點不遠處有一個飯店,裡面有個人聽見了那個婦女的尖叫聲,他向窗外望去,然後借飯店經理的電話撥通了〇二,叫來了一輛救護車。

  救護車的工作人員原以為他們是在搶救一名心臟病患者,但是他們看到的卻是對襟的藍色夾克衫的前面有兩個子彈孔,地下流淌著鮮血。救護車向著最近的醫院急速行駛,車上的人同時給警察通了電話。

  一個小時之後,謀殺案分部的瓦西裡·洛帕京檢查員悶悶不樂地盯著博特金醫院外傷科推車上的屍體,而夜間值班的外科醫生正在脫去他的橡膠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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